《争弦》第170章


穆青露心中一动,慢慢停止了挣扎。那十几名家丁像赶鸭般将她驱到庄园僻静处的柴房,高个子一把将她推了进去,险些跌个嘴啃泥。
他身边有人问道:“马哥,要不要直接把这女贼绑去见庄主?”穆青露一听此言,大喜过望,拼命地在心中呐喊:“快绑去,快绑去。”
谁知那马哥却淡淡地说:“这种小毛贼,哪里配得上请庄主亲自处理?且教她挨两天饿,然后再慢慢收拾不迟。”穆青露刚要跳起来,马哥一挥手,命人将她按入一张破椅,又加了十几圈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柴房的门“哐啷”锁上了。
穆青露被直僵僵绑在椅上,她往昔呆在紫骝山庄十几年,也曾因顽皮捣蛋偷偷溜来此间柴房,可几时却又“享受”过如此待遇?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黑雾里还有无数金色光点舞动。她心知自己功力大失,身体尚未好全,万万不可动怒,但又如何按捺得住。激怒之下,心底禁不住又泛起一丝悲伤与不安:“山庄怎会变成这样?看门和巡逻的新面孔都是哪来的?那些大红喜字和灯笼是为谁张挂的?翼哥哥……翼哥哥呢……你在何方?……”
晕晕乎乎、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屋外日影已西斜。穆青露只觉得饥肠辘辘。嘴里也渴得发苦,宁姨给的药丸都在背包中,背包却还被牢牢缚在身后。她用力扭了几下,周身筋骨酸疼无比,只得重新直挺挺坐正,盯着柴房的门发呆。
恍惚中,忽觉柴房门栓转动了几下。穆青露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那木门却真的发出了咿呀的声响。被人轻轻推开了一线。穆青露圆瞪双眼,只见那一线越开越大,须臾,一名身材矮小、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蹑手蹑脚跨了进来。又转身牢牢地将柴房门锁上了。
穆青露双肩乱扭,死命挣扎起来。那中年男子飞步抢至她面前,替她解开嘴里与身上的捆束,穆青露腾地立起身。刚要张嘴,那男子已砰然跪倒在地,声音又低又急。唤道:
“大小姐!……噤声……噤声!”
穆青露浑身疼痛,她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扑到那男子面前,扯住他的衣袖,再不肯放开:“三秋!……你怎么现在才来!翼哥哥呢?翼哥哥在哪里?”
韦三秋满面焦灼,连连示意她小声。穆青露瞧见他的眼神,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她用力克制住自己,依旧攥着他的衣袖,降低声音道:“快,带我去见他!”
韦三秋抬起头,细细打量穆青露,眼中竟升起奇怪的神色,像欣慰,又像怜悯,似喜悦,却又似恐惧……穆青露见他久久不说话,焦躁起来,拖住他的手臂,道:“走!”
韦三秋猛地回过神来,他一把拦住穆青露,低声道:“大小姐!”
穆青露道:“你怎么了?为何欲言又止?”她转回头,仔细端详着韦三秋的面色,神情渐渐变得疑惑不安:“三秋,你以往不是这样的……告诉我,发生了甚么?”
韦三秋咬牙道:“大小姐,我……”他忽然在穆青露面前俯下身子,咚咚咚咚连磕好几记响头,昂首含泪说:
“大小姐,听我一言,赶快收拾东西,立刻从后院离去吧!往后……往后千万莫要再进来了!……”
穆青露呆了一呆,茫然问道:“立刻离去?千万莫要再进来了?……”她念了两遍,忽然秀眉倒竖,怒道:“三秋!把话讲清楚!”
韦三秋依旧跪在地上,低声道:“大小姐,紫骝山庄已经不是过去的紫骝山庄了,我……我这个总管也早已名不符实了。实不相瞒,今天我来见您,也是听了小胡的报告后,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偷偷摸摸溜来的……”
穆青露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她走了两步,在破椅上坐下,问道:“山庄的喜事,是为谁操办的?”
韦三秋道:“那是……”他忽地刹住了口。穆青露却陡然出手,指着他道:“韦三秋,是男人就别吞吞吐吐!你放心大胆地说,说甚么我都受得住!”
韦三秋咬牙道:“我说。大小姐,您莫急,我从头开始说。”
穆青露示意他起身,他却坚决不起,只跪在地上,一句一句地讲述着:
“大小姐,七月十五那一夜,咱们在千佛山折了不少人马……您失踪后,少庄主……少庄主搜寻了好久,却一无所获,他以为您惨遭不测,已被水流卷走了……他悲痛欲绝,要投湖殉情,是我和其他兄弟用了蛮力,才拉住了他。”
穆青露的神情松缓了些,她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说下去吧。”
韦三秋道:“我们日夜寸步不离守着少庄主。他数度寻短见都被阻拦,便开始酗酒……我们小心翼翼将他送回南京,老庄主和夫人瞧见他的模样,都伤心透了。大伙儿陪着他,安抚他,劝慰他,但少庄主却依然每日以酒浇愁——大小姐,少庄主对您,当真是用了极深的情,他从那一夜之后,神智几乎没有清醒过。”
穆青露垂下头,韦三秋瞧不见她的表情,过了一会,才听到她极小声地问道:“他后来可好些了?”
韦三秋缓缓地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第191章 东风恶(四)
他低低回答:“没有。少庄主日日与酒坛为伴。庄主和夫人担心他,想将他挪到自己屋中住,可他却不肯,非要独自关在房里,大伙儿自然不同意,他却醉醺醺地吼道‘你们怕甚么?我想通了,我不会去死。我同露儿早就约好了,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对方的遗体,就算三生三世也会等下去。’”
穆青露眼中涌起点点亮光,她低低地道:“他果然记得。我就知道他会记得。”
韦三秋却露出悲戚的神情,停了一停,说道:“于是少庄主开始了独居生涯。老庄主心痛不已,但又无可奈何。这时候,您送回来的那位……晏……姑娘,她主动陪在庄主与夫人身侧,端水沏茶,日日安慰二老。慢慢地,庄主的悲伤淡了,却有了些别的情绪。有一天,我去见庄主的时候,听到他长叹着对晏……姑娘说‘我平生第一遗恨,就是不该放阿翼跟去千佛山。倘若他没亲眼瞧见露儿的惨状,他又何至于成现在这模样。’”
穆青露皱眉道:“司徒伯伯……”
韦三秋却疾接了下去:“晏姑娘在旁劝慰不止。我见庄主正伤怀,不宜久留,便打算悄悄地退出去。正听到晏姑娘在说‘阿翼与天台派第三脉向来情意深厚,天台四脉同气连枝,他的伤心难过,一时半刻定然无法消除。伯伯千万莫要着急,等时间长了,慢慢就会好的。’
“老庄主叹道‘阿翼入的是天台第四脉,那乱七八糟的纠葛,却分明由第三脉惹起。现下连他师父都不知所终,阿翼这场伤心当真冤枉至极。’晏姑娘道‘常言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阿翼当初在千佛山时,不惜自己性命,以身阻敌,只为掩护天台派的人逃下山。如今天台派虽然覆灭。但阿翼却已尽到职责。等他哪天想通了这一点,自然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老庄主问她‘阿翼以命阻敌?你听谁说的?’晏姑娘道‘我听逃回来的侍卫说的。’老庄主嗯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悦,说道‘既然如此,阿翼对天台派实已仁至义尽。’晏姑娘道‘何止阿翼仁至义尽,伯伯对天台派的朋友也是极为尽心尽力的。’庄主依旧不悦,道‘可惜却落得如此下场……只叹世间没有后悔药,若知有今日,当年我绝对不会让年幼的阿翼加入天台派。’晏姑娘道‘伯伯莫要担心,当初北上之时。我同阿翼也有深厚交情,您若信得过我,我找机会替您去劝劝他。’”
他说到这里,穆青露却迅速抬起头,清丽的脸上泛起诧异神色。韦三秋没来得及注意,他紧张地朝外瞅了一眼,仿佛担心时间不够,又飞快地说道:
“又过了些日子,少庄主却毫无起色。依旧天天沉浸于醉乡中。老庄主的担忧与怒气越来越浓,言辞中常有与天台派划清界限之意。庄里不少人对戚女侠和大小姐印象甚好,禁不住替天台派说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替天台派说话的人。却陆续被撤换了出去,庄里的新面孔越来越多……
“晏姑娘自告奋勇,亲自去劝慰少庄主。可是少庄主根本不听别人说话,只一昧痛饮。随后便痛骂来人,将之撵出房去。晏姑娘尝试了几次后,含泪而出。托夫人寻了大小姐您昔日的衣衫,穿在身上。她身材与您差不多,少庄主醉眼朦胧中以为是您,潸然泪下,不再驱赶,反而借着酒意,将心里话尽数说了出来。
“大家见到少庄主终于愿意开口说话,心里其实是喜悦的。那段时间晏姑娘每天在房中陪伴着他,我有时候远远地经过,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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