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234章


穆青霖一步一步,离白泽越来越远,却朝着那石亭走去。他来到亭前,抬起十指,朝楹柱某处一按,却见那八角石桌之上的凹陷中,却又有一架奇异的弓弩冉冉升起。
穆青霖回转身,平静地道:“你并未说错。十年地牢生活,让我失去了与敌人肉搏的能力。何况,我也很不喜欢那种面对面亲手杀人的感觉。所以,我醉心于研究各类机簧。这一架小型弓弩,便是专为今时今日的你而特制。”
他握住弩臂,那机关弓弩竟在石桌凹陷中缓缓转动起来,尖锐的箭镞徐徐露出,森然如利齿,闪动着寒光。
白泽的身躯几乎不为察觉地震了一下。他似乎还想强撑,不愿流露出畏缩之情:“你身为废人,千万要记得瞄准一些。不然,若是先误杀了亲姐姐,回头可不易交代。”
穆青露在他身后冷冷地道:“不劳你费心。”
穆青霖亦微微一笑,道:“我虽然体弱,但长年阴暗的地牢生活,却造就了犀利的眼力。至于瞄准射击之事,恰也是我的特长。所以,白泽教主,很抱歉,你的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白泽盯着那弩箭,双手一抖,玉笔“啪”地落地。他费力抬掌,仿佛还想去抓笔,却因不住颤抖,动作无法连贯。穆青露在旁“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也很怕死啊。”
白泽一言不发,放弃了抓拾玉笔,却拼命按着身下的泥地,似想要让不听使唤的躯体挪动起来。
穆青霖摇了摇头,淡淡地道:“白泽教主,不必徒劳了。这四色穰酒的威力,足以让你在几个时辰内无法离开原地。”
他不再说话。只专注地端着弩臂,将那锋利的箭头慢慢对准了白泽。
白泽浑身颤抖,忽然朝前一伏,企图趴倒躲避,可是周身肌肉绵软无力,一歪一倾,拿捏不住,反成仰天躺倒之势,再也无法改观。穆青露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何苦如此。一箭穿心,死得还能痛快些。你扭来扭去,难道是觉得被射成刺猬会显得更英俊?”
白泽目中射出愤恨之色,咬牙道:“穆青露,你有朝一日,也会不得好死!”
穆青露淡淡地笑了一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生起无限疲惫:“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我早已不在意了。”
白泽无话可说,他奋力扭头,瞪着石亭,颈中喉结不住滚动。
穆青霖已然将弓弩机关调试完毕。他放下手,抬目望了一眼白泽,平静地说道:“白教主,永别了。”
白泽喉间霍然迸出一记呜咽。穆青霖却不予理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竟隐有失落之情,仿佛……动手杀人,对他来说,绝非甚么赏心乐事。他微微一叹,又徐徐抬手,便要去扳下那发动箭矢的悬刀机关。
蓦然之间,他面色陡地一变。那一双刚举到半空的手,竟软绵绵地垂落!(未完待续。。)
第263章 夺命醉(二)
穆青霖清俊的脸庞猛然蒙上一层阴云。他试图用力抬手,双腕却不听使唤。穆青露叫道:“霖儿,怎么啦?为甚么还不发动机关?”
穆青霖咬牙低声道:“马上。”他直起身子,靠向那架弓弩,谁知双腿也骤然一软,整个人滑倒在桌旁。他徒劳地举起手臂,想攀住桌沿,可是周身上下,却浑似失却控制一般。
他在石桌下挣扎,却无法起身,只得倚在桌脚旁,不住地喘息。浓郁的穰酒芬芳萦绕在四面八方,随着他的每一记呼吸,传入五脏六腑。穆青霖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
穆青露瞧见此景,大吃一惊,又叫道:“霖儿?霖儿?”
白泽仰躺于地,双目本已因恐惧而紧紧闭上,此刻却又霍然睁开。他费力转过视线,瞧见穆青霖,顿有疑惑之色。又听穆青露在说:“霖儿,你哪里不舒服?”
穆青霖额上有冷汗滑落,他向来镇静从容的神情,竟也掺入了一丝不安。他轻声道:“不是不舒服,我……”
穆青露急道:“你怎么?”
穆青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只怕也被四色穰酒控制了……”
白泽双眼猛地一亮。穆青露的声音中带着震惊与不信:“不可能啊。你又没有武功,那四色穰酒如何会对你起作用?”
穆青霖微微苦笑,仔细地想了一想。低声道:“也许是因为在地牢中时,曾跟随顾伯伯尝试过一些修身练气的法门。或者……也许是因为个人体质的关系。”
穆青露不解地问:“个人体质?”
穆青霖道:“也许,我的体质。本该属于极适宜练武的人……”他停了一停,又喃喃地说:“天意。此番争斗,我使了太多心机。这是天意……”
穆青露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泽突然狂笑起来,他一面笑,一面大声道:“天意!天意不许我死在你手里!穆青霖啊穆青霖,你自诩神机妙算。到头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穆青霖垂下眼帘,不知在思索甚么,并未同他争辩。穆青露却不甘示弱。叱道:“砸谁的脚,还不一定呢。”
白泽冷笑道:“走着瞧吧!酒力一散,最先起身的那一个,便是最大的赢家。”
穆青露微微一惊。竟未能反驳。白泽亦不再作声。半闭双目,仿佛在思考对策。
华顶台旁忽传来喧嚣之声。仔细分辨之下,隐隐可听到有人在怒吼:“滚回来!”“闪开,让老子先上!”
耳畔又有杂乱的脚步声。三人侧目一望,正见两条大汉,扭打着一同踏上了华顶台。那两人其中之一穿着豹皮长袍,面貌陌生;另一位却穿着灰袍,腰间束着红绦。却正是那摧风堂主洛涵空。
洛涵空怒骂道:“揍趴你个死豹子。”又是一招摧风九式施出。孟极闪身欲避,孰料鼻中却吸入一股异香。他膝盖一软,动作全然失灵,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洛涵空“咦”了一声,双臂软软耷下,那摧风之式的劲力,竟在霎时间消失无影。他喝了一声:“见鬼!”啪地跌倒在孟极旁边,二人怒目相视,都想爬起来继续扭打,谁知一番大眼瞪小眼过后,竟是双双有心无力。
先前的三人吃了一惊。白泽一见洛涵空,双目迸出恨意,却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吭。穆青露叫道:“洛大哥!”洛涵空横在地上,挣了几下,却爬不起来,他瞪着眼睛,喝道:“露儿,这是哪来的好酒?怎的闻一闻就烂醉如泥?”
穆青露道:“这是……”刚说了两个字,忽又听到华顶台旁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众人循声而望,却见青赤怪影骤闪,一人抢先奔上华顶台。那人相貌独特、装扮奇异,冲着白泽,远远唤道:“教主!”
话音未落,他背后陡现出朱于渊的身形,朱于渊手持刻碣刀,俊目冒火,叱道:“毕方!接招!”刀影便朝那怪衫客当头劈到。
毕方怒斥:“滚!”反手一撩,招式竟极为毒辣。朱于渊丝毫不惧,刀身下沉,便以锋刃去接。毕方不敢硬碰刻碣刀锋,五指一翻,正要改为侧攻,谁知又是一股异香猛然涌到。
毕方和朱于渊俱无防备,双双手足一软,朱于渊只觉刻碣刀骤然变得沉重,如有千斤,直欲脱手。他大吃一惊,试图控制刀势,却已无能为力,刀锋猛地砸落。
毕方手掌疾翻,正要再攻,谁知刻碣刀却突然失控般地下坠。毕方吓了一跳,刚想收掌,周身却突地一麻,手臂竟已不听使唤。眼看锋利的刻碣刀刃擦掌而过,“唰”地剁下了他的无名指与小指。毕方痛得浑身一颤,兀自还想强忍,但五体四肢却都已经无法控制,他怒吼了一声,踣倒在刻碣刀边。
朱于渊拄着刻碣刀,整个身体亦摇摇欲坠。他强行撑住,朝华顶台中一环顾,只见穆青露原地打坐,白泽仰躺在旁,穆青霖倒在石桌边,殷寄梅惨死于地,而当康默然屹立,遗容已经变黑。朱于渊的一张俊脸霎时变得苍白。他唤道:“青露!青霖……”
穆青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阿渊。”双目中有无可奈何之意。朱于渊使出全身之力,撑住刻碣刀,朝穆青露迈了几步,却只觉鼻端的酒香越来越浓,头脑也愈发昏昏沉沉。他强振精神,问道:“青露……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穆青露苦笑一声,说:“方才各种变数太多,防不胜防。小非,我们最终还是被迫动用了四色穰酒。可是……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了,就连霖儿,也奇怪地中了招。”
朱于渊脸上泛起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疾朝穆青霖瞧了一眼,刚想说话,却终于因吸入酒香过多,撑忍不住,扶着刻碣刀柄,缓缓坐倒。穆青露焦急地问道:“华顶台下战况如何?你们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急先恐后地冲来华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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