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鬼画中人》第4章


“我不是恶鬼,你找个道士,把我超度了便是。”他顿了顿,低下头“在人世留得够久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喻青若点点头,郁子瑾又道“我送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郁子瑾始终离喻青若三四步远,喻青若好奇“为何不走近些?”
“此时还是春季,无须消暑。”
喻青若觉得,今天的郁子瑾的言谈十分不对劲,只是他在白天故去,她也不知道郁子瑾到底有没有被拘魂鬼或者黑白无常带走。
喻青若租住的地方到了,她对郁子瑾道“你回去吧,道士我明日便去请。”
郁子瑾点点头,转身而去,喻青若轻叹一口气,他死时模样极好,化作鬼自也有好相貌,连带着背影都似带了风骨。
喻青若心中忽然生出些不舍,让道士超度他,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鬼使神差的,她轻唤“修竹。”
郁子瑾转过身,嘴角是恰好让人感到温暖的弧度,颊边浅浅的梨涡为清瘦的他添了一抹瑰丽,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喻青若,如同误入凡间的仙。
喻青若的脸倏地烧起来,出口的话根本不受大脑控制“修竹,你……多陪我几日可好?”
郁子瑾走近几步,属于鬼的阴冷气息向喻青若扑去,他道“阿洹,人鬼殊途,莫要执着了。”
喻青若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阿洹,我走了。”
喻青若回到住处,就着衣服爬上床,用被子捂住头,她没有看到,屋顶上有一道影子,艳若桃李的脸上若有所思。
隔日,喻青若去了扬州有名的道观,请了一名有些年纪的胖道士,恭恭敬敬地递上郁子瑾的生辰八字。
他随喻青若去了葬郁子瑾的地方,一番法事,不表。
末了,那位道士告诉喻青若,郁子瑾已由拘魂鬼带入地府,下一世,他会投什么胎,全凭自己的功德了。
喻青若道了谢,拿出几枚铜钱。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道士缓缓走来,他朝胖道士嗤笑一声“老道儿,这等骗人钱财的事,做了不少吧?”
胖道士一惊“你胡说!”
“那咱们来斗法如何?”年轻道士说完,轻喝“定!”又放缓声音“老道儿,你还动得么?”
胖道士想用眼睛瞪他,奈何连眼皮都动不了。
年轻道士又捏了个诀“走走走,莫要污了我的眼。日后我若见你还四处招摇撞骗,定见一次打一次。”
胖道士连滚带爬地跑了。
喻青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道士见喻青若笑,也跟着笑了,看场面,倒像是两人串通好的。
喻青若作揖“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士摆摆手“我哪里是什么道士。娘子稍待。”说着,躲入旁边的大树。
不过一会,喻青若就听到树上道“这位娘子,我在这里。”
喻青若抬眼,见那人已换下道士的打扮,斜倚在树干上,他虚托着脑袋,三千墨发被松松地绾起,一袭深蓝色直裾硬是被他穿出一股艳色。
他向前走几步,在喻青若面前站定“娘子的友人在今日寅时已被拘魂鬼带入冥界,娘子莫忧。”
喻青若道谢,复问他的名号。
“娘子不知我的名号,我对娘子却早有耳闻。娘子便是‘南喻北郁’的南喻,喻洹,对么?”
喻青若知道,时人将她和百年前在世的郁修竹合称南喻北郁,有“雌黄不过南喻,诗书不过北郁”的说法。
她作揖,急道不敢当。
“我唤方虔,字子谭。”对方突然开口。
喻青若一惊,方虔在几百年前,亦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我是墓鬼,已经死了……”他掰着手指“六百一十年了。”咧嘴一笑“喻洹不怕这个吧?”
这方虔在传闻里是个荤道士,本来就要渡劫成仙了,却还不收敛,调戏了娈童,结果被雷劈死了。
不过几百年来,因两场异事,也没有多少人敢诟病他。
一件是在他生前,那时黄河有一水鬼,也不知拉了多少渡夫行人下水,却没有人斗得过它,连同道士都被吃了几个。
方虔听闻,不过往河中随意一指,那水鬼就肚皮一翻,死了。
后有人说那水鬼是他所养,他在豫州摆了擂台,召集九州道士,与那些人斗法。当时各道家支派掌门都聚齐了,他只轻喝声定,擂台上就只剩了茅山派掌门能动得。
两人不过战了五六回合,方虔就将那掌门打回台下。
再有一件,是在他死后。那时凡有污蔑他的人,隔日家中总会有牲畜凄惨地死去,无一例外。
喻青若回过神来,忙道“自是无碍,久仰子谭大名。”
方虔笑了笑,算作是承认“不知喻洹今后有何打算?”
“在下正欲归家。不知子谭又有何打算?”
“扮些世人相,游历四方。敢问喻洹可是要回师门?”
喻青若点头,未答话。
“我欲取道梁州,向半仙舆求一卦,不知喻洹可愿与我结伴同行?我正好可以为你驱逐那些鬼怪。”
喻青若知道自己极易招惹鬼怪,又想着方虔还要向她的师傅问卦,估计也不会对自己如何,也就应下了。
喻青若收拾了包裹,又处理好在住处的一些杂事,第二日两人购了马,就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16。6。9第三更
男主出现了,撒花~
☆、郁子瑾番外
我叫郁子瑾,及弱冠后父亲赐字修竹,望我能同竹子那般,谦逊,傲骨。
我本以为我会同大多数士子那般,金榜题名,在朝堂成为一铮铮言官,再娶一贤惠女子,与她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可惜上天偏偏与我开了个玩笑,我误入芙的府邸,也坠入爱河。我以为那是老天的恩赐,没想到那却是一场浩劫。
我的家人、同乡都死于妖王之手,芙也被他带走,只余我一人守着鬼怪横行的豫州。
我成了妖。妖王在我体内种的是树妖的妖骨,只要有阳光雨露就能活个千百年。
我已经瞎了,只有每月初一发作的尸毒,我才知道我又活了一月。
说实话,我是怨芙的,怨她的自私,她明知可能被抓走,还是答应了了我的提亲;甚至于,她走时,也未曾对这件事做过半句解释。
可是怨又有什么用呢?家人已死,伊人已归。两个人的情感是美好而纯粹的,但若参杂了其他东西,它就成了怪味豆。
我不知道我在黑暗中生活了多久,是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抑或是几千年?
我的身体一点点衰弱下去,我以为我会死在豫州的,没想到喻洹竟携着芙的内丹,通过了结界,闯入了我孤寂的世界里。
她的医术很高,那时我常常想,她若是早几年出现,我会不会恢复如常,在人间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妖?
当我感应到芙的内丹时,我以为她回来了。听到内丹破碎的声音,我仅存的一点执念也随之破碎,深爱也好,怨恨也罢,都已是过往云烟。
那时候,我心里只想着两个字:速死。
或许正是有这个念头,那只鳖幽灵才那么容易得手。
用我的妖骨换那只鳖幽灵的死后,我才明白,我其实是渴望活着的,想着速死,不过是因为千百年来唯一的执念不在了罢了。
自剔妖骨后,我又能看见了,虽只是影影绰绰,但聊胜于无,即使它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个时候,喻洹提出到南方过冬。
科举春闱那一年,正是芙被带走的那一年,所以,我从未踏出豫州。
我想着,出去走走也好。
在路上,我愈发明显地感觉到喻洹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我是知道的,但仅仅是知道。我不可能回应她,只因我从未对她产生过感激之外的情感。
在扬州,她一直用药材吊着我的命,把自己不少的积蓄几乎用尽,又未雨绸缪的给人当了伙计,赚些小钱作补贴。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怀着对她的感激和愧疚度日,尽自己所能不给她再添负担。
我想为她做些什么,趁着我看得见,我强撑着上过一次街,用一块父母所赠的长命锁换了上好的羊脂白玉;又拿一圈颈圈给银铺,让他们做一套银针,剩余的料子,就当作是工钱。总归,我快要死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在完全失明前做好了给喻洹的东西,一套玉银针,一套羊脂白玉的首饰。
开春那一天,我死了。
没有拘魂鬼,没有黑白无常,我依旧在人间游荡。
那时我想,我若能入轮回,下一世,定护她,无关风月。
我是被方虔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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