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孟姜》第42章


“老神仙”笑眯眯的接了卜金,话却不停,道:“既是收了先生卜金,便不能白收!我老人家斗胆一言,先生此去,必是大凶,大凶哦!哈哈哈……”
这“大凶”的断言让隐在凤艽袖中的孟姜顿感不安,这“老神仙”虽说行径讨嫌,但生死大事上却不曾胡言过。却听凤艽雅然淡笑道:“老神仙的所谓吉凶,不过生死。若天要亡我,我自是交出这副皮囊,碎了那内里的魂魄便是!”
这话说得坦然无惧,让赢巳都抬起了眼来,难得的点头赞同,道:“或生或死又有什么大不得的呢?”,生无可恋还不如早早弃了那残败贱命,何苦在着人间周折……
“老神仙”抖了抖须,被这本该敌对的两人噎得有些无趣了,扯下挂在腰间的葫芦灌了口酒喝,吧了吧嘴,侧目看向凤艽,悻悻道:“先生不怕天地,不怕死,甚至不怕魂飞魄散。我老人家佩服,佩服得很。可是,我老人家再多一言,先生才是真正的命硬克妻,你私娶之人必也将被天地不容,魂飞魄散……”
☆、第三十八章 河风
那天地不容,魂飞魄散的卜言一出,凤艽眉头一紧,断然脱口喝了一声:“闭嘴!”
他与孟姜一阳一阴,一神一鬼必是天地不容,这话自是戳中了他的痛处。而这忽然的失态,让对面的阿玄媚眼一挑,道:“看来老神仙是卜准了这位先生啊!”
“老神仙”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声气,睨着凤艽道:“我老人家收了人家的卜金,自是不会乱说!可是先生就不想问一问解法?”……
凤艽凤眸微有异光闪烁,双手一揖,沉下声来,道:“那请老神仙赐教?”,即便这海龟只是胡绉戏谑,他也想听上一听,他此时就如那陷于凶湍急流的将死之人胡乱薅住一根稻草也恍然是一丝生的希冀。
“老神仙”堪破天地似的捋须叹了阵气,倒还镇重了两分,道:“很简单!不就是一‘断’一‘顺’!”,说毕,便闭了嘴,阖目盘膝,又是一副得道要升天的架势……
这“老神仙”之意,凤艽自是懂的,让他断了对孟姜的情,顺了上天的意,这般没有新意的解法,凤艽难掩黯然的一声淡笑,还是客套了一句:“那还多谢老神仙金玉良言了!”,说毕又搁出两把钱来。
那钱币相碰的叮咚声着实悦耳,刚还得道要升天“老神仙”挑开一只眼来,瞅了瞅那捧到眼皮下的晃眼之物,顿时又坠回了红尘,笑眯眯的又收了,还很是讨嫌的呲着牙咬了咬那圜钱,朝那一船的壮汉得意道:“看看,看看,嘿……我老人家几句话得的,你们一辈子也赚不来哦!”
本面沉如水的壮汉纷纷红了眼珠,老头儿凭着一张破嘴,几句胡诌便是得了这大把的钱财,而他们这些拿命来搏的却只能得个温饱,这算个什么破烂世道?有些脾性大的,便支了胳膊来撵“老神仙”,让他滚得远些……
“嘿……你们还不乐意了?”
“老神仙”呲牙干笑着,缩着干瘦的身子朝小黑这方挤了挤,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端端踩住了小黑盘着的尾巴。
狗尾巴摸不得,本在打盹的小黑骤然弹起,凭了本性转头便是咬住了那“老神仙”的脚踝。凤艽赶忙伸手去拦,哪知刚一抬手,那袖中玉人却是被一道暗力引出,甩着一抹白光直向那船窗外飞去。
凤艽一惊,那可是孟姜的玉人,落进河中还怎么去寻,抬手慌忙去接,却见坐在窗边的赢巳迅速伸手在窗沿边上将那玉人一把接住,正要递还过来,却在无意瞥过那玉人时,神色蓦然僵住。
此时那玉人因着孟姜所附,所以看起来格外灵动,栩栩如生,那赢巳握着玉人的瘦长大手忍不得有些颤抖,那日夜梦回的嫣笑容颜不正就是这副模样。
凤艽微微蹙眉,这就是“老神仙”故意使坏,想将这玉人现于人前,真不知这“老神仙”究竟是敌是友。强遏怒气,凝了心神,伸出双手道:“谢巳公子!这是我刻来以念亡妻的!”
小黑也紧张的瞅着玉人,四脚崩直的呜咽一声,要是打坏了玉人,婆婆可就立时又成孤魂野鬼了。
这一声呜咽倒让赢巳缓缓回了神,遏住手间颤抖将那玉人递回给凤艽,虽说那带着血丝的双眼仍是紧紧的盯着玉人,面上却惯常的没有表情,淡淡道:“先生刻得甚好!”
“过奖了!亡妻一颦一笑在心中,自是刻得生动!”
凤艽暗松口气,双手接过,小心将玉人再收进袖中,那一刻却无意瞥见对面的阿玄暗带恨色的眼。凤艽思忖为防再出纰漏,将玉人从袖中拿出,小心揣进了衣襟之中,一团冰凉贴着心口搁着,顿觉着如身处冰天雪地之中,连后背都是寒凉……
孟姜忙想要从玉人中托出,却被凤艽大手摁住轻拍了一拍,这一旦魂魄托出玉人,便如孤魂野鬼,别说那“老神仙”能轻易将她捉了,就是那阿玄定也能对她下手,这些许寒凉,忍一忍便就过了……
此时船到河心,顺水而行,很是快速,河风搅起水沫扑起,凤艽本就耐着那巨寒,此时外风一吹,忍不得连连轻咳……
“老神仙”见了,幸灾乐祸的一笑,装模作样的递上他的破酒葫芦,道:“唉呀呀呀,先生定是受了风寒。来!来!来!饮两口酒,身子就暖了!”
凤艽寻思若是不饮,这“老神仙”必定纠缠不休,客气的道了声谢,刚接过酒葫芦来,却听那船蓬外的艄公惊喊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河风来了……”,接着便感整船剧烈摇晃起来……
河风平常,但这样卷起浪头的巨大河风却是难见,河风中更还夹杂着尖利刺耳的笑声。
船中一众壮汉却似早已料到,齐齐抽出刀来,对那看似一脸惊色的阿玄道:“请玄夫人下河吧!”
此番出宫是因近日来河水泛澜,都说是因那河伯来此现身,需以年轻貌美的女子投河相祭才能免了大灾。秦王愁烦,先前严立了罪法,眼下又正是用兵之时,若是将好人家的女儿绑了投河,必惹民怨,却没想到那阿玄主动前来,自请以身投河,祭那河伯。秦王准了,还因此高看了阿玄几分,不但虚封为夫人,更还同意由赢巳送她一程。
明明自个去请的死,阿玄此时却是泪水涟涟,死抓住赢巳胳膊,悲凄哭道:“阿巳救我,救我……我不想被扔下河去祭河伯!我不想……”
赢巳锁眉忧急,阿玄先前对他说之所以自请来祭,是觉着那河伯不过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说,来走这一趟便能得大王另眼相看,以后日子便会好过一些,却万万没想到那河伯却是真实存在。自是挡在阿玄身前,对那众壮汉道:“那河伯不能纵容,谁能将他除去,我赏万金,还有我所有的土地……”
壮汉们面色无动,道:“王令不可违,只能照办!”,齐齐将那阿玄扯了过来,抬将而起,容色端肃的出了船蓬。
赢巳慌忙跟了上去,抓住阿玄的衣袖对众人怒道:“若要扔她下河,便连同我一起吧!”……
“啧啧啧……”
孟姜听着,忍不得缩在凤艽衣襟里感叹,道:“傻子就是傻子,但其情还真是感人肺腑呢!”
凤艽摁了摁衣襟,孟姜言下之意他也明了,那阿玄乃是玄女托生,必不会惧那河伯,可眼下故意做出这般惊恐之状,激赢巳相护,必有什么缘由,可一时却又想不分明。
凤艽寻思到此,心下又涌起一阵不安,正想拽那“老神仙”来问个直白,却见那老头儿也跟着蹦上了甲板,还装模作样的抹着老泪对赢巳道:“若她不投河,我们整船人都得死呢!我老人家最多为她招一招魂!”
这话一出,众壮汉更是没有半点犹豫,拉开赢巳便将那阿玄投进了那急湍打旋的河心,接着却再听砰然一声,扭头竟见那赢巳也如一枚离弦之箭跃进了那漩涡之中,惊然想要去救,赢巳那单薄的身影已转瞬陷于旋转的水流不见了影踪。
河中又传来一声刺耳尖笑,接着又翻起个巨大浪头,打得破船抛出数丈之远……
河伯此举是想要整船人性命。凤艽奔上甲板,拽住那靠着帷竿一脸事不关己的“老神仙”,厉声道:“你还不阻止!”
“嘿……”
“老神仙”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朝那河中懒懒道:“死了人,我老神仙怕是饶不得你哦!”
这一声后,那浪头骤然一低,漩涡也迅速隐去,转眼之间河面竟又恢复了平静。
凤艽暗舒口气,那“老神仙”也是得意一笑,可回头看去,那众壮汉却无死里逃生的喜色,赢巳虽不得秦王宠爱,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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