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第51章


当时我还好一阵替他难过,觉得他这样的好汉不应该被抓回去,应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再说。关于他跟孙朝阳是结拜兄弟的这件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呢……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难道孙朝阳真的命不该绝,又添了新羽翼?这么多年了,孙朝阳跟他的关系还能保持到现在吗?想了一阵,我的心里蓦然轻松了一下,当年他们的结拜绝对是互相利用,绝对不会与我和李俊海的结拜那样,一点儿杂念都没有。所以,这次汤勇出来,最大的可能是敷衍孙朝阳一下,继续走自己的路。
第二十六章 我弟弟被绑架了
那天我心绪烦乱,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宿。半夜,我站在门口,呆望着满天星斗出神,脑子里空荡荡的。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阵风将地上的一个塑料袋吹起来,骨碌骨碌地往前滚,像只奔跑中的刺猬。
远处有火车驶过的声音,让这个夜变得更加深邃。
我幻想着这辆火车载着我去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我在那里远离了周围的一切,悠哉游哉。
天色微明,一群小鸟开始从树上飞下来觅食,它们似乎没有看见不远处的黑影里还蹲着一个人,脑袋一点一点地啄地下的沙子。偶尔有汽车嗡地驶过,它们便扑拉拉飞上树梢。也许是蹲得时间长了的原因,我往起站的时候,一下子跌倒了,小腿以下像是爬满了蚂蚁,又疼又痒。歪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我索性仰面躺在那里等腿上的那些蚂蚁逐渐散去。头顶上的树枝上站了几只麻雀,它们看见了我,唧唧喳喳一阵交头接耳,好像是在笑话我:大家快看,这个人犯了神经病了,大清早的在那里躺着呢。我用口哨跟它们打招呼,它们不理我,哗地散开,箭一般扎进了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天空。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算了算,我大概有十几天没有回家了,心里万分内疚。刚拐进胡同,我就听见了我爹的声音,他在招呼我弟弟,他说,二子别磨蹭,我这么大年龄了跑得都比你快。我循声望去,我爹精神极了,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运动服,站在薄雾弥漫的胡同头上,一颠一颠地原地跑步,他的头顶上冒着淡淡的白气,我分不清楚那是雾气还是从他头发里散发出来的热气。我弟弟边答应着边从院子里跑出来了,他边跑边系着运动裤上的裤带:“别吹牛,我一直就跑得比你快。”
“二子!”我站在胡同口使劲喊了一声。
“哥哥?!爸爸,我哥哥回来啦”我弟弟猛地站住了,他好象不敢往我这边跑,扭着头喊我爹。
“在哪里?”我爹把他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来回看,“没人啊……二子,不许玩赖,来追我呀。”
“真的!”我弟弟还站在那里不动,“你什么眼神啊,就在你前边。”
我突然发觉我爹的眼神又差了不少,以前像这么短的距离他是应该看见我的。
我没有说话,快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把脖子使劲地往前抻,抻着抻着就笑了:“嘿,我大儿子来家了。”
我默默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爸爸,我回来了。”
我爹似乎不适用我这套表达感情的方式,傻笑着推开我,倒退两步定定地看着我:“瘦了。”
我爹似乎并不关心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住,一个劲地唠叨我长大了,应该稳重一些了,别整天为了那几个小钱什么也顾不上了,钱赚多少无所谓,关键是身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临到老了毛病全出来了……“你看我,”我爹唠叨着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年轻的时候注意体育锻炼,到现在体格还"杠杠"的呢。二子他老师刘梅说,大叔,你能活到一百岁。我说,一百才到哪儿?就我这体格至少活到一百零八……再看看你,年轻轻的面黄肌瘦,跟个抽大烟的似的。”
抽大烟的?不至于吧。我让我弟弟去里间找来了他的镜子,刚拿到眼前就愣住了,这还是我嘛,说是个抽大烟的那是在表扬我,整个一个埃及木乃伊,还是法老他爷爷那个辈分上的。幸亏没顶着这么张脸去见芳子,要是半夜冷不丁进了门,不把她吓成神经病算她赚了。我不由得佩服起胡四来,人家胡四可真注重个人形象,无论忙到什么程度,洗脸刷牙,刮胡子整理头型,那是必不可少的程序。记得在监狱的时候,胡四的剃须刀坏了,又不喜欢用别人的,就砸了一个玻璃杯子,选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碴,将自己的脸刮得比镜子还光滑。“想要事成,先有造型”,这也是胡四经常念叨的一句话,这话很对,身为男人如果整天邋里邋遢的,不但别人看不起你,连家里的人都得“臭”你一顿。
我爹在一旁唠叨着,我就进了厕所洗脸,顺便把胡子刮了,头发也梳成了跟我爹一样的造型。
焕然一新地出来以后,我爹笑了:“这还是我儿子,很听话。”
我把给他买的酒拿出来,一瓶一瓶地摆在桌子上,然后把旅行包往我弟弟的怀里一杵:“全归你了。”
我爹挨瓶酒拿着看,边看边摇头:“全是高度的,不好,人家刘梅老是给我买低度的……”
我不喜欢他总是提那个叫刘梅的,打断他说:“别人买的不香,你儿子买的才对味儿呢。”
我弟弟在一旁打岔说:“姐姐也是咱们家的人,爸爸说她将来是我嫂子。”
你这个糊涂蛋。我想骂他一句,你愿意找一个你哥哥不喜欢的人当你的嫂子呀?看看我爹又忍下了。
我爹很会察言观色,听了我弟弟的话,停下手中的活儿,偷偷扫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我爹又抹开了桌子:“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就说我跟你周阿姨吧,当初我们也没有什么感情,组织上给我们一介绍,我们俩不就成了?她对我的好你又不是没看见。现在呢,你就把我当成组织,我来给你们介绍。”我爹又扫了我一眼,“首先呢,你的工作不如人家,长相也不是什么美男子,刘老师呢,论学历比你高,论工作比你强……别走啊,回来……”
我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我爹跟进来站在我的床边叹了一口气:“唉,你这孩子啊……累了就睡吧。”
我用胳膊挡着眼睛,从胳膊下面看着我爹微微颤动的双腿,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该怎么办呢?
我爹走到他那屋把我年初给他买的鸭绒被拿来盖在我身上,摸了我的脸一下,蹒跚走了出去。
我爹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他为什么偏偏看上刘梅了呢?她有什么好的?我依稀见过她,一张扁脸跟个烧饼似的,镜片厚得像酒瓶子底……关键是你儿子跟她不来电啊,将来结了婚整天没有话说,那还不得急死人?我理解我爹,在他的心目当中,女人就是应该有个好职业,有个好脾气,将来好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他瞧不起没有工作的人,尤其是没有工作的女人。记得在我刚上班的时候,我爹的一个同事在我家跟我爹闲聊,聊着聊着那个人就哭了,他说孩子他妈因为偷了厂里的一块布被厂里开除了,他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和双方的老人,很难,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了。等那个人走了,我爹就靠在墙角上叹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当时我觉得没有职业是活不下去的,也许我爹跟我的想法一样。他也知道我跟芳子的事情,他断定芳子是个好吃懒做的女孩,既没有职业也不会过日子。
脑子迷迷糊糊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天等我爹高兴了,跟他好好谈谈,告诉他我不喜欢刘梅。
我做梦了,我梦见我结婚了,新娘是刘梅。我爹拉着我弟弟冲我直笑,小杰也来了,他也在朦胧之中傻笑,严盾也在一个离我很远的地方笑,他的手里提着一付亮闪闪的手铐……梦中我就知道这是在做梦,我想醒过来,可是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想喊也喊不出来。
我孤独得要死,我知道我爹和我弟弟都在我的身边,可是我的心依然悬着,它犹如一只飘在半空的气球,没有线拴着它,它就那么随风飘摇着。胸口闷得厉害,我想喊叫,可是我不敢喊,我不敢给我爹增加一丝忧虑了。我憋着,浑身都麻了,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在一点点地膨胀,就像小时候我看见一个杀猪的人在猪的后腿上割了一条口子,用力地往里吹气一样,我也在慢慢变成一只人形的充气体。我的脑子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肉身,看着这个人形的充气体往天空里面钻,旁边的乌云犹如滚滚浓烟,一瞬间就让我看不见了……我发现,没有比想喊又喊不出来更可怕的事情了。
在监狱的时候,我有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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