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斩》第150章


岸上站着的是府上的烹茶嬷嬷,素心来之前的十几年里,府里的茶水,都是她准备的。后来,素心来了,便自动揽了这活儿。他也未拦着,反正,那茶还是茶,水还是水,谁沏不是沏,谁送不是送。只要一样的能喝,一样的解渴就行了。
不知道她这回是不是又在因为前几天送茶碰上了素心才与他赌气,早就听说,她竟然叫了府里的烹茶嬷嬷,亲自去教她如何沏茶。
她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回就算知道也故意没多加过问。他每日在书房掐着时间,心安理得地享受她越来越放肆地突然推门而入。常常是臣工的谏言说到一半,只要她来了,不管说到哪里,也得生生卡住。
起先,他一边看她将茶端到他面前,一边对臣工道,“继续说。”后来,她走后,他总免不了又要问,“刚才说到哪了?再说一遍。”
久而久之,只要是见这七王妃送茶来,那些臣工就自动噤了声。那些臣工也敢公然抗他的命了。就算是他让说也不说了,反正说了他也会选择性失聪,免不了还得在来一遍。
行军在外,酒不常喝。他喝了这么多年的茶,居然头一次注意到,这茶,果然是不同的人经手,连味道都不同了。
她沏出的茶简直也随了她,时苦,时涩,时浓,时淡。让人想记不住都难。总之,只要一口,眉头一皱,便知一定是她沏的。
偏偏每次她送来,还要细细盯着他,问他一句,“好喝吗?”
每每咬了牙,答,“好喝。”他心里知道,其实他喝的哪里是茶。就是有朝一日,她若端了毒药来,笑嘻嘻问他,好喝吗?他还是会说好喝。
等她一脸满意端了茶盘扬长而去,他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底下几个臣工讶异看他的目光。
可这茶里的味道变化他也是尝得出的,过了几日,那味道终于不在飘忽不定,渐渐稳定下来了。他知道是那烹茶嬷嬷的功劳,可他没想到,她竟然肯为了他,赤脚下到冰冷的荷塘里,去一点点收集那露珠。
她裤腿卷得高,腿上一截皮肤就这样露在清晨的空气里。他眼里有塞外黄沙,有遍地横尸,有这绵延万里的大山大河。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府里这样一隅小小荷塘竟然也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微风掠过她齐腰的发,几缕阳光终于透过了云层,打在她身上。她就站在荷塘中央,张开双臂,甚是享受。
那景象,竟美得几乎让他移不开眼。
他那么多年夜深人静时孤寂的肖想和隐忍啊,在她肯为他脱鞋弯腰下水的那一刻,便都值了。
她性子野,一个千金小姐,少时爬树够风筝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又爬到过房顶,踢落了半个房顶的瓦片。至于给他放把火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眼前这冰凉的池水,她说下去就下去了。又是他毫无例外地先心疼了,她那副身子娇弱不说,还要给他生儿育女呢,若在依着她野下去凉着了可不行。
快步到了荷塘边上,恰好她也爬了上来。她双腿上都是泥污,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她一定凉坏了。他忙将她纳到自己怀里,悄悄运了内力暖着她。她不知怎么,居然扭捏了起来,在他怀里微微挣着。他一怔,仿佛她这小女儿家的样子,他从未见过。
没错,他的确没见过。
他原本以为,她属刺猬的,天生就一身的刺,而且那刺还是专门冲他长得。她这难得的乖顺,他还未享受够,她居然又娇娇嗔了一句,“哎呀,还有这么多人呢。”
他心头一窒,当下就将她横抱了起来。若非她双腿都沾着泥污,他当下就想…
他还是咬牙忍了下去,尽量面无表情地将她的腿放进热水盆里。他不保证,若她看出些什么来,不会一脚将面前的热水盆踢了。
好在,她除了有些不自在,并未看出些什么来。也是,这隐忍啊,早就成了他的家常便饭。所谓熟能生巧嘛,她能看出来才怪。
意识到她那腿他是不能在碰了,任她将手里的布巾抢了,自己站起身来悄悄别过头去。
那日书房,史世子调侃他,“恭喜七爷,终于将那骄横的小王妃驯得服服帖帖了。”
她说,她没有所谓的情了,可如果能这样安稳待在他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算了算了,慕渊啊,你还计较个什么呢?费了那么多心思,坚持了那么久,她终于嫁给你了不是吗。他以为他该知足,可他哪里知道,不得那颗心,他永远也不会知足。
番3
“七王爷,七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书房外,圆圆被高仪拦下。尘◎缘@文@学◎网
圆圆气喘吁吁,仰头看着高仪道,“高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王爷说,你快让我进去吧。”
高仪低头看看面前的小孩儿,只当他小孩儿一个,能有什么急事。
“七爷在里头议事,你若有事待会儿在进去。”
圆圆急得跺脚,一抹头上渗出的汗,朝里就喊,“七王爷,师妹被人抓走了!”
此言一出,高仪也吓了一跳。合着,这小鬼要说的,还真不是个小事儿。他打算先进去替这小孩儿通传一声,一回身,却发现慕渊已经推门出来了。
慕渊一把拉住圆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师妹刚刚在大门口,被一群捕快给抓走了。”
捕快?什么样的捕快竟敢在他七王府门前抓人。他自恃门口那几个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她怎么能说让人带走就带走了。
他刚刚在里面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好像是圆圆的声音。昨夜她说好今天要带圆圆出门的。他先前还以为是小鬼头的师妹临时反悔,小孩儿告状来了呢。直到他听见那小鬼头急切的声音,他方知,是那个丫头又出事了。
惹事归惹事,可放眼京都,谁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在他门口抓人。屋里还有几个臣工,他丢下一句,“这事改天再议”就匆匆出来,果然见圆圆急得一脑门的汗。
“圆圆,你仔细跟我说说,是谁抓的你师妹?”
“七王爷,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个人说他们是提刑司的。”
提刑司,是孟其。
孟其这人,极其死板,不管做什么都要循规蹈矩,讲究个滴水不漏。这样的人,官高一分不懂变通不能统协朝堂,官低一分又不能物尽其用。是以,让他掌管这京畿提刑司再合适不过。
他松了口气,京畿提刑在他辖下,谁还能将她怎样。可他另一面又担心起来,那个孟其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她一定是又惹了大祸。
甩下一屋子等他回去议事的人,立即就去了京畿大牢。
看守与那个孟其一样固执,他亮了身份,那看守依旧是拿出一个小本儿来,让他登记。说是只有他登记了,拿去给孟其批了,才能进去探监。
虽然当下打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她还在人家手里呢,他是王爷不假,这王法也还得讲。他扯过那个小本儿,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那看守拿过那个小本儿,看也未看,只道,“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禀报孟大人。”
好在,那看守腿脚还算快。很快就回来了,将牢门一开,道,“您请随我来吧。不过要注意,犯人乃是涉了命案,你最多有一炷香的时间。”
“什么?命案?”
那看守道,“是啊,若是普通犯人也用不着你登记,直接就放你进去了。”
他心道,这个丫头,这回究竟是惹了多大的麻烦,竟闹到提刑司来了。待会儿定要好好问问她。
站在牢房外,他瞧见她安静地趴在草堆上。他气,她究竟是知不知道这京畿提刑是什么地方,被关进来又意味着什么。此刻竟然还优哉游哉地趴着。
他开口叫她,“楚延。”
他没想到,她听见他的声音,会立刻起来朝他跑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盼了他许久了。
一如这么多年,他盼她想她一样。
她转过身来,他才发现,她手上脚上都上了沉重的铁链。那铁链的重量,他不是不知道,寻常男子都受不住,何况是身娇肉贵的她呢!难怪她趴在草上一动不动。
他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隐隐可见皓白的腕子上,皮都蹭破了。他原本的火气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了心疼。
那铁链对她来说的确是太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脚下迈不动步子,直直栽倒在他面前,磕在石沿上。可恨的是隔着牢门,他想去扶都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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