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第22章


前前后后,就进了二十多个钱。
接下来就该去买五天内需要的东西了。
经过炸果摊,很多人坐在大油锅旁边吃饭。油条、油饼,金灿灿、油汪汪,香气勾魂。
释然早已不记得上次吃这个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但却能清晰地记得那种酥脆松软,配上热乎乎的豆浆、茶叶蛋和咸菜,真可谓是人间美味!
但是,陶氏是从来不会朝这种东西看一眼的。
生意人哪能不赚钱?家里又不是没饭吃,为什么要把钱丢到这种地方?买一根油条的钱,能买一瓢面,做成疙瘩汤,满家子能吃好几顿呢。
过日子若不精打细算,迟早要败家。
往前经过王氏的猪肉摊子,陶氏只用眼角扫了一眼,发现王屠低头切肉,并没有留意这边。
混在人潮中的陶氏,快速离开了。
释然回头瞅了一眼,那是王大胖的爹,四婶的亲哥哥,栖凤镇有名的惹不起。跟谁说话手里都握着杀猪刀,别说人,就连牲口们看到他,都会害怕得直叫唤。
此人品行不好,之前有传闻,说他倒卖死猪肉,结果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硬是抓到了其中一个传话儿,当街就是一顿好打,差点没把人打残废了。
恶名一旦传出去,自此,他就成了惹不起的代名词。大街上,要是给他瞅上,既然打过招呼,就得买他的肉,不然就是瞧不起他。
那把锋利的剔骨刀就会在肉皮上拍得啪啪响,听到的人就会不由得心头发紧、浑身害冷,似乎下一刻自己就会跟那头死猪一般,横在王屠的肉案上。
大概是碍于亲戚关系,他对陶氏倒还客气。每次见面,瞧见了,都会叫声“三嫂子”,也会招呼陶氏买肉。
却不是真心期待陶氏真会光顾他的生意。三房条件拮据,吃顿肉就跟过年一样,而且,每次都只买一点,指望着这种客户发财,简直就是没脑子。
陶氏停在了陈屠的肉摊前。
第29回
释然就朝那人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母亲经常接济的陈屠,家里有九个孩子,清一色都是赔钱货。其中还有几个,因为养不起,只好卖掉了。
这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有些腼腆。干活儿倒是利索,起码,看着比父亲扎实、有章法。
陶氏跟他闲话了几句,陈屠轻轻点着头,眼中满含感激。
释然知道,定是母亲又给他分担了什么困难。
陈屠给陶氏割了最好的一点五花,完了,从条案下层拎出来一幅猪肺。用草绳拴着,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陶氏不肯要,拉了女儿就走。
陈屠则拽紧释然的胳膊,又急又气地嚷道:“大姐,你这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吗?”
他是按照陶家的排行唤的陶氏,只是因为他不认可杨家人的做法,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陶氏、陶家的同情与支持。
陶氏见他坚持得紧,怕这么扯下去,会影响他的生意,无奈只好接了,面色有几分难过。
“我这儿帮都帮不到你什么,还要你贴补……”
陈屠高兴地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白净的好牙。
释然觉得,这人倒比杨家的那些亲戚加起来还可亲。
又买了几颗蒜、两块姜、一把粉条和一块肉脂渣。
这东西是炼制猪板油后的产物,又干又硬。但是拿来炖菜吃却是极好的。碎渣渣下去,煮开了,就能发成满口货。价钱也不贵,很能解馋。
这个季节,豆角刚刚好,胡瓜刚开花,茄子更是要等到下个月了。
陶氏折去水产市场,几乎看完了整条街,才买了两根相比之下还算新鲜的带鱼。
带鱼汤蘸馒头,那就一个香!
但是,再香也香不过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蚬子。
那是东面黑龙河的特产,大小如指甲盖,青壳白肉,味道极为鲜美,价钱也很便宜。
释然最爱这东西。只要家里买了这个,她最期待的不是吃肉喝汤,而是抱着淘出来的一盆壳子,找个安静的地方靠坐着,一个壳子一个壳子地翻,找出没淘净的蚬子肉。
这种像是土里刨金的活儿,她做的一丝不苟、津津有味。
那个充满期待的过程,以及那种必有收获的结果,让她倍儿有成就感。
陶氏也知道她这个小小的爱好,偷眼看去,果然见她看着那一牛车蚬子的眼神有些发直、发亮。
陶氏禁不住心酸:这孩子从不把喜好表露出来,倒是让爹娘省心了,可她这么小,就这么隐忍克制,实在叫人心疼。
想起之前她为姐妹们讨公道,豁出脸皮去得了四房的三个银丁儿。若是拿去化了,也值三十来个钱。又从她姑姑那里得了礼物,拆拆卖了,又是几十文。
吃一顿蚬子不过几文钱。再说了,吃不起肉,多煮碗汤还不行吗?
想到这儿,陶氏的心肠立马就硬了。打怀里摸出手帕,一层层揭开,取出两文钱,称了三斤,心想这孩子今天大概能过个瘾吧?
释然赶忙接过提兜,好像慢一步,蚬子就会没了似的。
陶氏难得见她这么小心眼儿,不由得微笑道:“有水,别弄湿了衣裳。这个娘来拿。”
释然这才收回手。
眉梢嘴角的轻笑看得陶氏差点没留下眼泪来。
这就是她的好孩子,这么一点点东西,就打发满足了。
终于挤出了汹涌的人潮,整个人都觉得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脚步跟着心情一同变得轻盈快活起来。
娘儿俩经过“四郎饭庄”,连排八间大瓦房,带着后院驻马住宿,煞是阔气排场。
门前洒扫爽洁,一溜数根旗杆上,彩旗飘飘,下端拴着两匹马正在吃草,空气中有些马尿味儿,地上却没有马粪,可见活计勤快。
正值吃饭时间,大开着的门窗里,阵阵酒香肉香扑面而来,勾得人饥肠辘辘、垂涎三尺。
陶氏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
这是她标志性的动作,据说幼时经过严训,能够头顶一碗水,一口气走上一里路,那碗里的水都不会溅出来一滴。
这种气质就跟栖凤镇上的女人们很不一样,也包括她的几个妯娌。
很多人背后说她傲气,趾高气昂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家庭什么情况。
傲?当自己是名门闺秀还是世族千金?
释然觉得,这纯粹是拿天鹅比鸭子。难不成倚门调笑、一步三晃就好看了?
井底之蛙怎么会明白天空的辽阔。
“那个谁,你等等。”
一个人影忽然从四郎饭庄里冲出来,几个蹦跳就到了跟前。
第30回
他来势突然,张开的双臂表达出了他的激动。
只是在到达陶氏面前时,那双手已经变成了深深的一揖。
“您是三娘吧?”少年憨态可掬,并不令人生厌。
他上下仔细地打量释然,似乎很疑惑:“你就是那个有名的‘拼命四郎’?是你吗?我叫许图贵,释佩的表哥,珍三哥的表弟。”
四房的亲戚?
释然冷眼瞅着对方:一身鲜亮的潞绸直裰,脚上穿的是双梁红色翠绿滚边重脸鞋。头上戴着一顶儒巾,好好的书生装扮,愣是给他穿出了几分暴发户的感觉。
不知怎的,看着这个一身绿油油的小子,释然油然联想起芦山上盛产的一种昆虫。只在秋天庄稼成熟的时候才能看得到,名字叫做“蹬倒山”,像是蚂蚱中的大哥大,又肥又大又有力气。
“蹬倒山”许少爷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给人留下了个怎样的印象,他的性子属于“自来熟”。当下也不问人家什么意见,只管央着陶氏,说要去三房“拜会一下其他的兄弟姐妹”。
没等陶氏发话,许图贵已经在招呼他的伴读马夫以及奶娘丫头们了。
“许聪一个人跟我去,其他人就在这儿呆着。别一下子涌去那么多人,乱哄哄地,玩儿都玩不痛快。”
能够摆脱前呼后拥的包围和絮絮叨叨的提点,这时他一直向往的自由快乐。
说话间脚步不停,倒是率先前头去了。
许图贵的出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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