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第56章


这会儿,他就格外地想念同样孩子气的许图贵,守夜看场的事儿,暂且给丢到一边了。
陶氏给他一遍遍磨得心烦:“不是说秋后吗?豆子都还没黄呢。等树叶子开始落了,蝈蝈们开始叫唤了,让你二姐给他写信好不好?”
于是,他就像是一个皮球,被顺利地推给了释然。
“我这就去集市上买纸笔。”释然简单明了地把他给打发掉了。
这边,陶氏拾掇好了自己,卷了布袋子,唤上释然,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她的打扮:双丫髻,五彩绳扎着。身上穿的是前年释怀穿下来的一件月白色交领长衫,袖子短了一点,袖口刚好在肘部下面一点。这个夏天当半袖穿倒是凉快。
腰间束着浅青色的腰带,腰带上拴着片刻不离身的匕首,一个拼布旧荷包,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什么火石、香丸、铜钱、河边捡来的好看的贝壳、小石头……
下面穿条黑裤子,是用老三的一条破裤子改的。裤口散着,遮住了一双天足,看上去就不会太扎眼。
陶氏伸出一根手指,在她两个耳朵后面搓了一下,没有搓到疑似污垢的东西,放下心来:“走吧。”
麦收期间的栖凤大集显得行色匆匆。因为不是闲散时节,各家买了必需品,俱是片刻不敢停留地往家里赶。
人群拥挤,消息流传得也快。
很快地,陶氏就听说了三十里外下大雨的消息。
说是昨晚前半夜还好好地,后半夜,那雨就跟扳倒了水缸似的。因为没有防备,也不知冲跑了多少麦子。
这会儿还在下着呢。
这时节下雨,可真愁死人。
别说下雨,就是连阴天,都要命。不多说,连着阴两天,那麦子就给捂得发霉了。捂霉了还能吃,要是发了芽,就彻底毁了。
陶氏立在惶恐不安的人群外,越听脸色越难看。
第89回
陶氏立在惶恐不安的人群外,越听脸色越难看。
直到有人招呼她。
“三娘!”
陶氏转过头去,正好对上初七的笑脸。
陶氏也微笑了。
之前释然跟她提过这茬儿,说是需要的时候,可以招呼初七跑腿传话什么的。
没有细说,但这已经够了。
女儿轻易不开口,女儿认可的人,大可以放心地使唤。
陶氏想他常在地面上跑,南来北往的消息也算灵通,就问他南边下雨的事儿。
初七正色道:“可不是真的!我一个伙计就住在那边,那雨下得,根本就是里头的出不来,外头的进不去。庄稼地淹了一大片!谁敢出门?出门连路都找不到。”
因为风大雨急,不少房屋倒塌,很多树木被刮倒。
“就我知道的,已经死了俩了。一个走在墙边,刚好被倒下来的墙砸死了。一个睡在炕上,房顶掉下来,直接就埋在里头了。”
陶氏吃了一惊:“怎么就没人抢救吗?”
“我的三娘,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啊?赶发现的时候,人都死得挺硬了。”
初七搓着胳膊,做出惊恐的模样来。
陶氏匆匆地点点头,回头招呼女儿:“天要不好了,然儿,快,回家去!”
风自东南来,势必会带来那边的积雨云。
有道是“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一家子的口粮还晒在漫坡地里呢,要是有个差池,可不是要人命!
释然跟初七丢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去吧,回头我上山一趟。”
初七点点头,一溜烟没入人群中。
娘儿俩刚拐下大街,就看到释言站在岔路口上,被两个儒生围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陶氏心头一慌,加快脚步向前,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两个人是大房的二少爷释褐和四房的大儿子释珍。
见到陶氏,两个少年赶忙行礼。都叫的“三娘”。
陶氏板着脸,没做理会,只管一迭声地询问释言,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赶集的日子,人这么多,十里八村的水都认不到,万一给人卷走了,怎么办?
说得释言一个劲儿地往释褐身后躲。
陶氏试图把他拉过来,探了两次手,都没能抓住他,不由得就着了恼:“好、好,你喜欢外头,就别回来了!”
说完,竟是甩手就走。
释言哇哇大哭着喊道:“娘总是骂我,我要去二伯母那里,二伯母从来不骂我,还给我好吃的……”
陶氏勃然大怒,陡地转身,指着他怒斥道:“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觉得哪儿好,就去哪儿!当我没生你这个贱种!”
这话十分难听,释褐释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原地搓脚。
释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犟嘴:“我本来就是贱种,谁叫我是姨娘生的呢……”
释珍先就回过神来了,勃然变色:“这一定又是哪个混账奴才教唆的!等我把他揪出来,看不打断他的狗腿!”
他差点就忘记了,他爹也是姨娘生的。姨娘生的下贱,岂不是连他一并骂进去了?
于是,他就追着释言问这些话都是谁教的。
释言这个年纪,属于吃了这顿忘记上顿的,哪里还记得住那么多?
就这么一打岔的工夫,他又忘记才刚惹得母亲不快的那茬儿了。
陶氏旁若无人地径直到了家门口,将两扇虚掩的大门重重地推开。
靠边的那扇门撞在墙上,发出很大的一声。
老三慌里慌张地从屋里跑出来,一迭声地问怎么了?
陶氏站在院子里就骂开了:“你儿子差点就没了,你倒好,看不见、听不见就跟瞎了聋了一样!光惦记着那口吃的了。你是几辈子没吃过吗?存心出这个寒酸样儿!”
老三骂得直了眼儿:“我怎么了?真是好好地坐在家里,祸从天降!”
随后出来的陶老太爷扫视了一圈众人,慢吞吞地开了口:“当着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大呼小叫地,像什么样子!”
陶氏挨了训,索性一言不发,扭头进了东厨房。
第90回
陶氏挨了训,索性一言不发,扭头进了东厨房。
桂月还在教育释言,释然只好过去提醒她:“姨娘,算了。娘不是针对言哥儿的。”
那时为什么?
桂月顺着释然的眼光,朝大门口张望了一下。
并不见人,倒是释褐释珍哥儿俩刚才离开。
桂月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姐姐跟吃了火炭似的。小孩子不懂事,说说就对了,那用的着那么地大动肝火。”
既然是为了别人,自然是没道理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陶氏分拣好了买回来的东西,回到正屋坐下来。
老三赶忙翻了个茶盅,给她倒了一杯茶。
陶氏拈起半块桃酥就茶吃了,渐渐缓过劲儿来,这才跟陶老太爷话家常:“爹你怎么没出摊子?”
陶老太爷道:“来了俩主顾,要打两对铁桶。说是南边下雨了,我过来说声。你们抓紧把地里的活儿清了,以防万一。”
陶氏忙道:“看来是真的,我也听说了。说是雨势不小。下雨倒是不怕,好歹缓个三两天,等把麦子全晒干了,随便怎么下。”
陶氏便让丈夫去场院里帮着二舅看场,勤划拉着,早晒干早了心事。
这边又将买回来的东西,打了个包袱,交给释然带上山。
释然正巧也想看看青茅寺的近况,便欣然出发了。
释然停在山门前,借着放生池里的水,洗了洗手。池子里的小鱼都长大了,两只王八满池子追着吃鱼。
大白远远地念了声佛号,端着架子迎出来。
靠近了,瞅着左右无人,顿时就原形毕露了:“小四儿,你终于来了……”
释然扭头打量着他,一本正经道:“我来,可不是帮你收麦子干活儿的。初七跟你说了没?南边下大雨了,你小心点儿,不定几时,那雨就过来了。你可是做好准备了?”
很显然,大白是个不会操心的。
“出家人,听天由命、一切随缘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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