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19章


郑妈妈脸色沉重,压低了声浪道:“大事不妙,府里这阵子才稍安生些,老爷外头又闹出了事来。”
项庭真来到里屋,一眼瞧见沈氏正躺在紫檀长榻上,那戴着镶翠玉抹额的头上,贴着两块膏药。她两眼无神,脸上淡淡的有点发黄,唇上是一团发青,竟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项庭真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母亲榻前,忧心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大夫来过了么?”
沈氏看到女儿来,眼睛方稍稍提起了一丝精神。她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神情显出几分悲愤来,颤声道:“你爹他……你爹他做出这些事来,就是想要我的命罢!”
项庭真听得真切,心下大惊,忙问道:“爹爹究竟做了什么,让娘这样生气?”
沈氏眼眶一下红了,只闭上眼睛哽咽不语。
郑妈妈义愤填膺:“老爷简直是欺人太甚!那庄氏自打去了庄园后,老爷竟是隔三岔五地去看望,好吃好住地供着,奴役成群,竟是比在府里过得更金贵!倒是在那边摆起了正房太太的派头来!这些倒也罢了,不曾想……”她愤怒难平,喘了一口气,方续道,“不曾想,还有更过分的!老爷在十八年前惹下的风流账,竟是结下了孽种!如今老爷倒是有脸面跟太太说,要把那孽种接回到府里来将养着,让太太接纳!”她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要怪老奴说话没轻重,老爷跟太太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来,分明就没摆太太放在眼里,生生负了太太这数十年来的贤惠!”
项庭真震惊不已,睁圆了眼睛看着母亲,好不容易方定下了心神,惊疑道:“十八年前的风流账?孽种?难道……爹爹在外头……另有子嗣?”
沈氏眼角渗出泪水,益发显得容神憔悴萧索,声音如气若游丝:“那一个是寒门出身的,老爷跟她,育了一女。如今老爷便是要把这外头的女儿给接回府里来,让她名入族谱,认祖归宗。”
项庭真心头大震,满目的不可置信:“这些年来,从来不曾听爹爹提起此事,女儿无从得知,竟有这么一宗。”
郑妈妈痛心疾首,捂着胸口道:“这本就是上不得台面之事,老爷哪里会让姑娘晓得?这么些年,这么些年了,老爷都不曾提起,偏生这时要把那女娃接回来,不晓得老爷安的什么心!”
沈氏咳嗽了几声,哑声道:“安的什么心思?左右不过就是老爷余情不忘,才一门心思地要让那女娃回府。”
第三十五章 私生女(二)
项庭真赶紧替母亲顺着背,皱眉道:“既然要把人接回来,爹爹除了让外头的女儿认祖归宗,可是又要纳姨娘了?”
沈氏脸色微微一悚,旋即又敛一敛容,低声道:“那狐媚子早已不在人世,只剩得一个女娃。”
项庭真心绪慢慢平稳下来,细细思量此事,既然是父亲亲自发话,那便是板上钉钉之事,即便母亲万般不愿,亦是无以转圜之余地了。她压下心头愤然,冷静道:“娘把女儿叫来,可是商量如何打点这认祖归宗之事?”
沈氏心下明白,拿绢子拭一拭泪水,道:“我既然是当家主母,此事不是我主理还能交给谁?我这几滴眼泪,私下里流过便算了了,要让老爷瞧见了,不知又要怎样怪罪我善妒不贤呢。”她抬眼看一看女儿,“罢了,不管是庄氏、周氏还是宋氏,老爷性子如此,我就算是哭瞎了眼睛也无法让他改变心意。好歹我还是光光鲜鲜的项府当家主母,正二品诰命夫人。”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辈子,得尽的都是这些面子上的风光体面,这便是我的命罢!”
郑妈妈在旁听得落下了泪来,心疼唤道:“太太……”
项庭真亦觉心酸,只抱住了母亲,道:“娘,你还有我。这件事让你揪心,你不想主理便不要管,只全交给女儿便是,女儿必定会替你打点得妥妥当当。”
沈氏反手搂住了女儿,含泪道:“幸而有你。”
接下来,项庭真问清了那私生之女的回府之期、生辰八字等事,便着手打点起那日的记名族谱之事来。若要真真正正地得到项府子嗣的名分,除了记名族谱外,还需要拜见族中诸位耆老,这些事一件件一宗宗地安排下来,着实要花费不少心思。
元妙看主子甚是费心,便道:“姑娘,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庶姑娘记名,还没根没底的,何必这样大费周张?”
项庭真低头细看族中耆老们的名帖,道:“老爷一心想把她接回来,还把记族谱的事交给了太太,想必还是看重的。我以太太的名义行事,要是打点得粗疏了,老爷心里会怎么想?”
元香周到地替主子理着名帖,瞥了元妙一眼,道:“姑娘心细如尘,自然是考虑周详。这样细致的安排,不仅老爷看着舒心,还能显出太太的宽容大方,反倒能让老爷多念太太的好。”
项庭真赞许地看向元香:“便是这理。”
元妙一时讪讪的,略带了几分忌惮地掠了元香一眼,抿紧唇不再言语。
如此过得数日后,便是那私生女回府之时。
这天是项景天亲自所选的良辰吉日,辰时方届,赖总管派去接人的七宝玲珑轿便回来了。项景天和沈氏二人候在正厅里,项庭真坐在父母下首,只等着白福家的把那姑娘给接进府里来。
过不多时,白福家的先进了门,紧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段颀长的女子。她一进门,略略停了停脚步,方又继续往前走。她头上挽着漆黑光洁的倾髻,一张鹅蛋脸脂粉未施,面若银盆,清清秀秀的柳眉杏眼,身上是一袭七成新的水绿色苏绣月华对襟短衫,下面是暗花细丝曲裾长裙。无论是样貌还是装扮,均非特别出挑,只是神色举止间一派自若从容,倒是平添了几分优雅的气韵。
沈氏见了她,面上不觉泛起一抹憎恶,只别过了脸不再正眼相视。
项景天含着笑朝她伸了伸手,示意她到跟前来,慈蔼道:“沛儿,从此以后,这儿便是你的家。你快来,给太太和妹妹见个礼。”
项庭真施施然地从座上立起,朝她欠一欠身,道:“庭真见过姐姐。”
她目光淡淡地从沈氏脸上扫过,方落在项庭真身上,唇边绽出一个可心的笑容来,柔声道:“妹妹客气,我不过痴长了你两岁,忝居了这姐姐的身份。”
项庭真看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倒也观之可亲,只不远不近道:“礼数所在,还望姐姐受落。”
她微笑着点头:“这是自然。”一边往前走了两步,更接近了沈氏。沈氏拿眼角斜斜地盯着她,面冷如霜。她只作不知,垂眉敛目,福一福道:“沛若见过太太,太太万安。”
沈氏嘴唇咧了一咧,勉为其难地道:“回来了便好。”
项庭真唯恐父亲察觉出母亲的不快,遂道:“是时候要到祖祠去拜祖宗了,还有族谱记名一事,只不知姐姐的名讳?”
项景天想了想,道:“她娘原给她取名沛若,如今既然回府了,便还是依着庭字辈,末字为沛。”他目带爱怜地看向沛若,“从今日起,你便更名项庭沛,可好?”
她带着欣喜的容色,甜声道:“自然是极好的,女儿甚是喜欢,多谢爹爹。”
第三十六章 阴魂不散
拜过了祖宗,再由族长主持了记名族谱之事,项庭真方领着项庭沛去拜见族中各位耆老。如此这般的规矩礼数过后,已是大半日过去,项庭沛的认祖归宗方算是妥当完事。
及至晚膳时分,项庭真命人去把府中上下人等均请到偏厅用膳,算是让府中诸人与项庭沛见一面,权当知会。
项景天眼见嫡女儿将事情打点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且得体又合乎礼数,心下极为满意。待得晚膳结束后,他把妻子和嫡女儿请进了书房中,目带赞赏地看着女儿道:“庭真果真进益不少,此次沛儿回府,虽算不上什么大事,你还是打点得一丝不苟,倒深具你娘的风范。”
项庭真沉静道:“爹爹谬赞,女儿所做的不过是娘的意思,要说一丝不苟,那也是娘的心意周到。”
项景天带了点愧疚地看向妻子,道:“我晓得,灵云,你辛苦了。”
沈氏多久不曾听闻丈夫唤自己的闺名,原该是举案齐眉的伉俪情深,没想到却在这般的情状之下方得他一星半点的怜惜,她心下暗怮,面上只不动声色,平和道:“老爷言重,原是我份内之事。”
项景天静默片刻,眉眼间有些微的凝重,似是略感为难,却终是下了决定,开口道:“灵云,有一事,恐怕还需让你费心。”
沈氏吸了口气,放柔了语调道:“你我夫妻,也不必说这费不费心的话。替你分忧,难道不是我该做的么?”
项景天握住了她的手,迟疑着道:“我寻思着,沛儿既然回府了,名分也定了,这个……她娘虽不在了,但我……我还是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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