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29章


第四十八章 难灭情人一片心
正在她前往项云杨院落之时,元香才和凌妈妈一起把元妙遣出了内院,瞅着主子离开的当儿,便悄悄地来到了后花院里,抄了林荫小道往前走,到得一处幽深僻静之地,果见项庭沛正坐在小凉亭里等待。
她快步走上前去,欠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姑娘!”
项庭沛手里拿着湘色腰圆式的梅烙柄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闲闲道:“事成了么?”
元香敛目道:“元妙已被遣离三姑娘身边。”
项庭沛仰首面迎着和煦阳光,双眸半眯,微笑着道:“三姑娘的事坏了,必会思疑身边的人,也不枉费我昨夜让茉玉、兰芳几个来寻元妙打牌,以坐实三姑娘的疑影儿。”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元香,“也是助你一把,让你成为三姑娘身边唯一的臂膀。”
元香不敢露出得色,只沉稳道:“多谢大姑娘成全。”
项庭沛摇着手中的纨扇,碧玉叶子耳坠迎风微微摇曳,映得她的脸颊凝白如玉:“要真想谢我,原不在言语上。”她愈加意味深长,“这个三妹妹我可是心疼着呢,她的事,我可是要多加留心。你也一样。”
元香会意,低头道:“奴婢明白。”
如此过了两日,少了元妙这个听壁角的灵巧人儿,项庭真却还是从凌妈妈和元香二人口中得知不少有关庄氏的事,大到项景天为了更好地照顾她,特让她迁居到了自己的颐明院,小到每日的养身补品都是翻新着来,厨房里尽是忙乎庄氏的日常吃食,便已是不可开交了。
项庭真眼看母亲心绪一天比一天低落,也随之郁郁寡欢,就连做绣品的心思也淡了,只是压抑着烦心度日。
这日傍晚,她用过晚膳后,在屋子里绣一张双面蝶恋花的帕子,丝线缠绕间,未免有点意兴阑珊,正对着绣架怔怔出神间,忽闻窗外有人惊呼:“三姑娘,您快来瞧!”
项庭真缓缓站起身来,放眼外头,墨黑如缎的夜空之上,竟见团团明亮火光耀目生辉,有如明月夺目,映得夜幕金光烁烁。临窗细看,始知是数盏孔明灯冉冉升空,逶逶迤迤地漫漫融于夜空,恍若星辰。
她叹为观止,情不自禁从屋内走出,来到廊下仰首眺望那飘飘缈缈的孔明灯,道:“这像是咱们府里放出去的,去看看是谁这般好心思。”
凌妈妈从前院进来,笑道:“姑娘聪慧,便是二爷和闻家的公子放的,他们还在大花园湖心亭里,旁边还有许多个孔明灯。二爷让老身来请姑娘前去呢!”
项庭真听闻闻意远也在,撑不住笑了,这般接连地放孔明灯,想必是闻意远的主意,也只有他,才有这样别出心裁的心思了。
她提了一盏玻璃绣球灯往大花园走去,远远便见湖心亭那儿灯火通明。此时虽是夏季,夜来风却有沁人的清凉,行至通往亭心的九曲回廊桥时,她身上的月白色如意锦纹青缎外裳下的绣花绸带迎风飘动,随着暗花彩绣绫裙的裙摆摇曳生姿,因着是夜晚,她一头青丝散开,只取了几撮头发松松挽起,以碧玉云纹六菱长簪固定发髻,银丝流苏长长垂下,漱漱地轻晃在她的脸颊旁。
闻意远正提笔在孔明灯上写着什么,听闻动静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她婀娜娉婷的身姿,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情愫,站直身子朝她清朗笑道:“三姑娘终于来了。”
项庭真目光一一扫过地上的几盏未曾放飞的孔明灯,只见白结方纸上除了书写祈福的文句外,末端均有一句:唯愿庭真逢凶化吉。
她心头一暖,眼眶止不住微微湿润,感怀地看向项云杨和闻意远二人道:“你们有心了。”
项云杨为一盏孔明灯点燃了灯火,缓缓放飞,语气云淡风轻:“不过是聊表心意,终究还是要尽人事,听天命。”
项庭真转过脸来,眼光落在闻意远跟前的那盏孔明灯上,却见上头题着一首诗,近看低低吟出:
名门娇女态翩翩,阅尽倾城觉汝贤,比似园林多少树,枝头一果娉鮓妍。
闻意远唇角的笑意如和缓春风:“这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作,私觉得诗中的名门娇女堪比姑娘,意态翩翩,倾城贤妍。闻某便祈愿姑娘顺天应命,终可得欣欣向荣。”
项庭真连日来积聚在心头的阴翳于此时一扫而空,不觉笑逐颜开:“你们今日都全为了我,可真是用足了心。便是有这么个主意,该及早告诉我,我好命人备下茶点,咱们品茗赏灯方为美。”
闻意远笑道:“所谓美事,原是心到、意到便足矣。不拘什么形式,最最要紧的,还是你明白咱们的这份心意。”
夜风微凉,夹杂着院中轻淡的湖水清芬缠绵吹送而来,若有似无地一阵一阵拂在身上,消褪了不少心头的躁闷不安,余下一片澄明和宁静。项庭真微笑着看他道:“我不知原来孔明灯可以放出这般美景,想必是公子之意罢?”
闻意远温声道:“云杨兄前日提起姑娘,只说姑娘心绪不佳。闻某便想着,今日是处暑,也算得上是个辞旧迎新的节气,便提议和云杨兄放孔明灯祈福,但愿能让姑娘舒解一下心中郁结。”
项庭真的笑意蔓延到了眉梢眼角间,脸颊旁泛着浅浅的梨涡。她看着闻意远把跟前的孔明灯冉冉放飞,天边漫漫飘扬的十数团火光灿若星河,似几重天外的仙林胜景,分外明媚。
闻意远侧头凝视她的如花笑颜片刻,只悄声无息地退后了数步,将身旁的最后一盏孔明灯点燃,金黄的火光映得白结方纸耀如明月,他的目光定定落在纸上的一行诗句之上:
手写瑶笺被雨淋,模糊点画费探寻,纵然灭却书中字,难灭情人一片心。
这是唯一一盏属于他自己的灯,是他不能言说的秘密,不可告知于人的心思。只能任由灯火把他的念想带到苍穹,任凭轻风吹送到无名之处,也许并不能得到祈福的庇佑,也许陨落无于无踪,也许消散于无影,也许最终化成了灰烬,终究如他的这份不该有的情意,不容于世。
这一夜过后,项庭真的心绪不复低落,第二日起来后如平常一般细细梳洗妆扮了,镜里的她恢复了往日的光彩照人、神采奕奕,就连伺候盥洗的小丫鬟亦忍不住道:“今日三姑娘精气神真真是好,便是不用胭脂,也是极美的了。”
元香拿了小靶镜站在项庭真身后,让主子从镜子里端详新梳的流云髻,一边道:“姑娘终是想通了,不再为那莫须有的事烦心。”
项庭真抚着鬓发上的珍珠压发,笑道:“可不是,事既已过去,原不必揪着不放。一味地消沉下去,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重整旗鼓。”她想一想,回头吩咐元香道,“太太素来喜欢听戏,后院新搭的戏台子刚好可以派用场,你去找白福家的把功底了得的戏班子请来,晌午后我陪太太听戏。”
元香应着即刻便去了。及至巳时,白福家的便将闻名京城的昆曲班社请进了府里来。沈氏由女儿牵着手来到后院戏园子里时,看到戏台边上设着乐床一架,上面已坐有四个女伶人,正在奏鸣筚篥、笛、拍板等乐器。沈氏一下便听出了个中韵妙,惊喜道:“竟把集秀班给请来了?当真难得。”
项庭真拉着母亲在楠木圈椅上坐下,笑道:“娘这阵子一直闷在房中,女儿便想着,唯有把戏班子请来,方能让娘一解烦闷。”语毕,便让沈氏点戏,沈氏想也不想便点了一出《紫钗记》中的《折柳阳关》,还道:“这是集秀班小旦柳梦喜的成名之戏,不得不看。”
这一出戏以情致缠绵,令人欲泣著称,故而并非热热闹闹的锣鼓喧天。小生和小旦踏着悠扬幽远的乐声翩然而至,声声清婉遏云,如泣如诉,凄绝哀怨断人心肠。那小旦柳梦喜扮相甚为清艳,浓墨重彩的眉梢眼角间全是摄人心魂的柔媚风情,水袖如云之中,如秋水含烟般惹人怜爱。
沈氏看得入神,如是人在戏中,眼角止不住湿润。
一曲终了,项庭真又点了一出柳梦喜的首本名曲《牡丹亭。寻梦》。沈氏甚为喜欢,依旧是沉浸戏中,如痴如醉。
如此听戏至未时,沈氏仍是意犹未尽,项庭真为让母亲欢喜,便命白福家的去留那戏班子一夜,明日再唱一天。
入夜后,项庭真才想宽衣就寝,凌妈妈慌里慌张地从门外进来道:“三姑娘,太太屋里出事了,您快去看看罢!”
她闻言一惊,不及多问,急急赶至长春院,只见赖孝荣正率着一众粗壮的家丁守在院子门前,神色凝重。她忙上前问道:“赖总管,究竟出了何事?”赖孝荣道:“回三姑娘,才刚有一个黑影从太太院子里翻了出来,奴才们来得晚了,没能把那宵小抓住。太太受了惊,大夫正在里边呢。”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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