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工作?这么大个人了没工作?写小说能有什么出息啊,啧啧啧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哟……”
“你看看他,和一只猫说话?别不是蹲家里蹲久了这儿有问题吧?”
“嘘小声点,该被听见了。不过照我看,这种是不是叫什么自闭症啊?我听人说过……”
林珞之不拍照了,就站那儿低头捏着手机,嘴唇被咬得发白。他迟疑了一下没说出什么,猫九倒是先亮出爪子炸了:我家铲屎的也是你们能随便嚼舌根的吗!呵呵不给你们点教训真当九爷是吃素的?!
第19章 〇一九
这种情况林珞之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毕竟像他这样的大龄青年还没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在老一辈眼里确实是件难以理解的事。不搭理人也是事实,和沈青呆在人多的地方他都会觉得紧张,更别说要自己应付一堆自来熟的陌生人。
所以我就是和你们不一样啊,不要拿你们的标准来要求我。林珞之死死咬住下唇,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嚷着快走快走快走,然而身后传来的议论却像是布了一张网,将他的脚兜在原地动弹不得。
快走……不要听……林珞之觉得心里凉飕飕的直往外冒寒气,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明明他这样过了好几年都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被一些一年到头不见得能碰到一次的陌生人批评?更气人的是,明明知道他们在自己生活里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听见这些话还是会生气、会难过、会痛苦,没办法做到彻底无视。
所以今天就不该出来。林珞之几乎是有些埋怨地想。他抬头想唤猫九回家,却只看见一抹黑色从面前掠过,快到变成残影。
猫九?!林珞之脸上写满了惊恐,心跳都漏了一拍,眼睁睁看着猫九往那边冲过去却发不出声音。猫九你干什么去?别犯蠢!回来!
猫九心里憋着一团火,蹭蹭蹭直往外窜,这就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凶狠。他照着几个大妈坐的地方直冲过去,从林珞之身边经过时余光瞥见那人伸出的手在抖。猫九知道林珞之受了委屈会选择忍,但他不想忍。
我都没嫌弃我家铲屎的,你们凭什么?
“啊!猫!那只黑猫过来了!”坐边上那个举着蒲扇的大妈率先发现了情况,立马跳起来一脚踹翻了小板凳,几步迈过去躲到树后。被她这么一喊,其他两人才反应过来,然而猫九的动作很快,转眼已经冲到跟前了。
“啊啊啊走开走开!”中间那个看着最剽悍的大妈一把拎起板凳,一甩手就往猫九头上砸了过来。林珞之心都被揪紧了,趔趄几步想上去拦,但很明显,他的速度远比不上椅子落地的速度,眼看着猫九就要被砸中了。
猫九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没减速,只是在快中招时猛地往旁边歪倒,在地上翻滚两圈后稳住身形,紧接着后腿猛地一蹬,就势亮出爪子,凌空跃过板凳直扑过去。几个大妈跟遇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乱成一团,一边尖叫一边互相搀扶着往地上又踢又踹。猫九十分灵活地在六只脚间钻来钻去,往每个人的脚踝处拍了一掌,还趁乱勾破了其中一条裤子的裤腿,然后抱住树干蹭蹭蹭爬到一根外伸的枝丫上,看准林珞之在的方向直接往下跳。
林珞之心都快被吓没了,顾不上管周围什么情况,紧盯着猫九张开双臂就跑过去接。他没注意到脚下有块石头,一脚踩中后脚底一滑,猫九刚好在这时候扑进他怀里。林珞之彻底失去平衡,他整个人往后倒,还不忘一手紧紧抱住猫九,一手下意识地往地上撑,结果掌心按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摩擦了一路,直到完全停下。
“嘶……”林珞之皱紧眉头倒抽了一口冷气,受伤的那只手他没敢碰,不用看都知道伤口上黏满了沙子。猫九的爪子按在他胸口,林珞之费劲地坐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扒眼皮捏耳朵翻脚掌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事的喵。猫九难得十分乖巧,不但没躲还凑过去安抚似的舔了舔他的侧脸。铲屎的我给你报仇啦。
这边一人一猫正上演温情脉脉的劫后余生,那边闹成一团的三人不干了。大妈右拎着蒲扇冲过来,看样子是想往林珞之身上抽,猫九面无表情地回头盯了她一眼,她忌惮这凶神不敢靠近了,转而远远地站在那里尖着嗓子骂:“真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畜生!把我们老人家吓坏了你赔得起吗?”
猫九在心里嗤笑一声:哟,您刚刚那矫健的身手可一点儿都不像老人家。他感觉到林珞之搭在他背上的胳膊又紧了紧,同时头顶上响起小小声的反驳:“什么畜生,这是我的猫。”
哎,我家铲屎的真上道。猫九满意地蹭了一下他的胸口。
大妈中看起来肝火更旺,单手叉腰跟个圆规似的站着,指头隔空直往这边戳:“赔不起也得赔!这小畜生把我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我……〃林珞之估计没见过这架势,当时就被说懵了,嘴唇嗫嚅了两下没反驳出声。大妈左刚刚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候一看队友占了上风,马上也跳出来帮腔:“就是就是,今天没给个交代你别想走,欺负我们老人家怎的 ?”
谁欺负谁啊这是……林珞之心里委屈,又和她们说不清楚,满满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眼角突然感到一阵濡湿,他转过头去,看见猫九冲他眨了一下左眼,片刻之后又眨了一下右眼,然后吐出舌头动了动。
“……”林珞之一句“干嘛呢这是啥意思”还没想玩,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开了窍。
林珞之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开口道,声音都在哆嗦:“你,你说猫九吓到你了,有,有什么证据?”
“哈?证据?你敢问我要证据?”大妈中显然没想到看起来蔫儿了吧唧的林珞之能说出这话,顿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她气得跳脚,猫九耳膜都要被她尖锐的嚷嚷震破了,“哟怎么着?看我们老人家好欺负的?我们三个人都亲眼看见了,这还不够?”
都说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后,接下去的也就跟着容易起来。林珞之的胆子是不大,但逻辑还是没问题的。他抱紧猫九,硬逼自己和她们正面肛,好像这样就能瞬间充满勇气似的:“你,你们三个是一伙的,又没有其他人看见,谁知道是不是串通好了故意要碰瓷。”
“好啊……你小子很好……”大妈右看起来是真要气炸了,她挥舞着手原地兜了两圈,林珞之忍不住跟着缩了缩脖子。猫九一掌盖在他鼻子上,跟输内力似的轻轻按了一下:别怂,现在她们可不占理,谁是谁非还不好说呢。
“啊对!刚刚这小畜生挠了我的脚,就在这儿!”大妈左突然一拍手,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去撩裤脚,“嘶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一定是破皮了,说不定还出血了呢。”
“对对对我也被挠了。”“对我也是。”被这么一说,其他两人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连忙手忙脚乱地跟着俯身检查自己是不是磕了碰了,“哎哟哟这爪子不知道有多脏,要真染上狂犬病就糟了,不行一定得让这小子赔钱。”
林珞之听着她们的议论,冷汗都下来了。他想起猫九刚刚确实是碰过这三尊大佛,要真挠出伤口,别说事情闹大的后果他无法承担,光是想想可能被索要的医药费就已经很绝望了。
“我想想,刚刚是被挠了这里。咦?怎么……”大妈左上一秒还在理直气壮地嚷嚷,下一秒声音突然就低下去了。她往旁边瞄了一眼,悄悄捅捅同伴的胳膊,“你那儿……嗯?”
“嘁,你是不是犯糊涂了?明明是这……呃……”大妈右也噤了声,大妈中意识到情况不对,只是沉默地将自己的脚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然后三个人面面相觑。
林珞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三位突然就不说话了。他看了一眼猫九,只见自家主子正一脸端庄优雅地在洗爪子,察觉到他的视线,还偏过头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我碰她们的时候好好收着爪子呢,只是吓唬吓唬罢了,聪明的九爷怎么会真留下把柄?
大妈左中右无话可说了,又拉不下脸走,场面就这么僵持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妈你又在这儿唠嗑啊?该回家吃饭了。”
“哎呦大李啊——你妈在这儿被人给欺负啦——”大妈中一听见自己儿子来了,瞬间原地满血复活,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再不来妈都要被人给欺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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