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鼓 (全)》第12章


太后摆了摆手道:“免了免了,哀家若真能千岁,分几年给雍妃也好,可怜这孩子,命也太苦!”说着眼圈便红了,
皇上忙劝慰道:“母后切莫太过悲痛,保重凤体要紧!”说罢起身环视,问道:“怎的不见莫沾衣?”
嫣红怯怯道:“沾衣姐姐在为娘娘更衣……”
正说道间,卧房门缓缓开启,沾衣疲惫地走出,走到厅中跪下,低声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已梳洗更衣停当,只等择日成殓。奴婢拜见来迟,请皇上、太后降罪。”
太后叹道:“早听皇上说你对雍妃忠心耿耿,果然不差,哀家与皇上又怎能怪你?你且带我们去见雍妃最后一面罢。”旁边的太监想要跟从,被太后制止,只扶了皇上的手随沾衣向卧房而去。
卧房内,太后和皇上默默看着静躺在那里的雍婕妤,只见她安详合着眼帘,仿佛只是在熟睡,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单纯善良,没有心机,谁想天妒红颜,又教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转身对皇上道:“雍妃进宫多年,贤良淑德,与人为善,她的殡殓不可草率。还有,哀家有意恢复她的贤妃封号,你看如何?”
皇上躬身道:“谨遵母后懿旨。”
太后低头看看跪在床前直直望着雍婕妤的沾衣,沉吟片刻,突然问道:“沾衣,雍妃走后,你有何打算?”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把皇上吓了一跳,他上午才将欲册封沾衣为妃之事向母后奏明,太后还未做回应,小全子便急惶惶来禀告说“雍娘娘病故”,慌得这母子俩把刚才所谈之话抛到一边,急急往观止园赶来。现在太后冷不丁在这个节骨眼问起这话,是何用意?
沾衣一动不动跪在那里,低低回道:“回太后,娘娘对奴婢一直很好,娘娘走前,奴婢不在身边,如今只能日夜为娘娘守灵来补偿,直到娘娘入土为安……之后有何打算,奴婢还未想过。”
皇上见沾衣容颜憔悴,泪眼迷蒙,不禁心疼起来,劝道:“朕知道你与娘娘感情深厚,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顺变罢,莫弄坏了自个儿的身体。”
太后看了皇上一眼,温言对沾衣道:“你这般知恩图报,哀家甚是欣慰,雍妃在天有灵,也可瞑目了,后面的事以后再说不迟。”沾衣轻轻点了点头,眼光仍未离开雍婕妤的遗体。
从观止园出来后,太后见皇上几次似有所语,却欲言又止,便问道:“陛下可是要问今日早朝后你向哀家所提之事?”
皇上脸微红道:“儿子自知此时问这事的确不大妥当……”
太后道:“若不是雍妃出此意外,你所奏之事,哀家也无甚异议。我看那莫沾衣骨格清秀,眉目明澈,也应是个禀性纯良的女子,你又与她情投意合。只是雍妃尸骨未寒,她未必有此心思。”
皇上喜道:“只要母后应允,沾衣那边儿子自会去劝服。”
太后又道:“依哀家看,那莫沾衣与宫内平俗女子不同,在这后宫若鹤立鸡群,则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可碍于大局,为娘也不便对她太过袒护。”
皇上知道母亲又是为魏顺妃的骄横烦扰,便安慰道:“母亲尽管放心,沾衣虽忠诚良善,但也聪明机灵,儿子登基二十多年,难得遇到这般称心如意的女子,实在不想错过,还望母后成全。”
太后轻轻叹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就随自己的意思办罢。”
正文 第十二章 问长夜 却言知昼
(更新时间:2004…1…14 113300 本章字数:3725)
雍贤妃大殓那天,阴风怒号,乌云低压,观止园举园披麻戴孝,后宫妃嫔皆来吊唁,沾衣戴着重孝在前扶棺,整个丧葬之礼中,她竟一滴泪都未掉过。待皇上太后以及众妃嫔离去后,沾衣仿佛体力不支,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众人大惊,嫣红与丫鬟们七手八脚将她抬进卧室,寻太医来诊治。太医看过后道:“沾衣姑娘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所致,服用几帖药调理一下便无事了。”在场之人均松了口气,嫣红教其他人各自休息,自己独自留下来照看沾衣。
接近午夜时分,嫣红见沾衣睡得正熟,便轻轻起身,来到膳房熬药,不多会药汤便泛起泡沫,散发阵阵药香。嫣红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小心打开,露出一包褐色粉末,她用指甲撮起少许,放入药锅中,然后用筷子搅动药汤,直到粉末完全化掉。干完这一切,嫣红转身收拾摊在旁边的药粉,突听背后冷风飕飕,怵然回头,身后四周空空荡荡,便抚抚胸口,回头正欲继续收拾,却发觉面前的纸包和药粉竟不翼而飞!
嫣红惊得揉揉眼睛,四下找寻,可寻遍角落也未见纸包的半个影子,无意抬起头,却见膳房门口一个白乎乎的影子一晃而过,随后一阵低低的女人呜咽声若隐若现传到她耳朵里,吓得她登时寒毛尽竖。“谁?”嫣红壮着胆子,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呜咽声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渐渐消失了,嫣红侧耳倾听片刻,发觉四周恢复了初时的平静,心下略宽,尽管如此,她也不敢再找那纸包,便端了药锅,匆匆向沾衣的卧室而去。
才出膳房十几步,又一阵冷风刮过,园径两旁的树枝咯吱咯吱响着,嫣红停住脚步,忐忑地四处张望。风过后,树枝兀自摇摇晃晃,但已无声息,四周寂静得能听得见心跳,突然听到一声轻叹,仿佛近在耳边,嫣红又惊又怕:“谁?是谁?谁在那里?”
那叹息声又响起,听得一个轻柔的女声呜咽道:“嫣红,你害死我倒也罢了,为何还要对沾衣下手?”一个白白的人影飘近,行进时似乎脚不点地,飘到近前,那面目赫然竟是雍婕妤,正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地望着她,眼神满含幽怨。
“雍……娘娘……?”嫣红只道自己撞上了雍婕妤的鬼魂,吓得上下牙齿不住打战,两腿酥软在地,身体抖成一团,竟是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又听那鬼魂轻叹一声道:“你若还记得叫我一声‘娘娘’,便回答我的问话罢。你进宫两年,我向来待你不薄,你却为何要下此毒手?沾衣待你情同姊妹,你为何连她也不放过?”
嫣红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声音颤得如秋天的落叶:“娘娘……饶命……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那鬼魂咯咯娇笑道:“奉命行事?如此说来你的主子另有其人,想不到他对观止园竟如此感兴趣,潜伏进观止园这两年,你委实辛苦得紧哪!乖红儿,说罢,谁指使你来下毒的?”那声音愈加柔和,听起来却直教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嫣红颤声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那鬼魂柔声道:“不敢说也罢啦,待我将你和这药粉交给太后或者皇上,你再不敢也不迟。”
嫣红恐惧到极处,凄然道:“娘娘莫再逼问……奴婢自知对不住娘娘……”说罢端起药锅欲喝。
那鬼魂袍袖一挥,打落药锅,嫣红只觉得浑身一麻,不知是被点了穴道,还以为是鬼魂做法,当下更是魂不附体。听得那鬼魂轻叹道:“这次是你最后机会,不说的话我不逼你,也不将你交给皇上太后,只消你陪我去拔舌地狱走一遭便可,我一人在那里面,的确也怪寂寞的。”
嫣红只觉得一股阴风扑面,整个人彻底崩溃,软瘫在地,抖抖索索道:“是……是……是大……”忽然惨叫一声,翻倒在地,嘴角流出一丝黑血,手脚抽动几下,少时便气绝身亡。
那鬼魂吃了一惊,跃起环顾四周,只见一黑影从远处树梢急速掠过,片刻已消失不见,便不忙于追上前去,只纵身上前检视嫣红的尸体。只见尸体后心贴着一枚小小的暗器,正欲拿起细看,却发觉那暗器如同长在肉里一般,无论怎么拔都纹丝不动,那鬼魂思忖片刻,凝神发力,向尸身背部猛拍一掌,那暗器终究经不起这力道,滴溜溜弹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鬼魂用袖子包住两指,将暗器拈起察看,只见这暗器不过寸余,形如杏核,色泽暗红,表面光滑,偏底侧有一圈细密的针孔,安置无数伸缩自如的钩针,根根如发丝般粗细,钩针全部伸出后,整个暗器状如蜘蛛,暗器中腹还有一个不甚起眼的小孔。那鬼魂把这暗器凑近鼻尖嗅了嗅,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宫里如何有这如此阴毒的暗器?”原来那小孔是向暗器中腔灌毒之用,那些钩针虽细,却是中空,与暗器中腔相连,这暗器一旦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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