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鼓 (全)》第27章


“爹……娘……”沾衣含糊不清唤道,慢慢睁开眼睛。
祐骋欣喜不已:“沾衣……你终于醒了!”
只见沾衣看看他,又愣愣望着四周,突然拼命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扶着供桌站定,身体如风中柳叶摇摇摆摆。祐骋一惊,欲上前扶她,沾衣却大叫道:“你不要碰我!”双眼满含悲怨和愤怒,仿佛眼前的祐骋就是她的仇人。
“沾衣……是我,是我啊!”祐骋轻轻唤道,慢慢走近她。沾衣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是祐骋,吃惊地怔在那里,祐骋慢慢揽住她的肩,把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沾衣如梦初醒,下意识紧紧抱住祐骋,放声大哭,肩头剧烈上下抽动,祐骋自从认识她以来,从未见她这样过,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惟有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让她尽情哭个够。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沾衣哭声渐渐平息,逐渐恢复的理智迫使她推开祐骋,表情也恢复凝重和矜持:“三殿下,你怎会在这里?”
祐骋目不转睛望着她,百感交集,万语千言堵塞在喉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沾衣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轻声道:“昨夜,是三殿下帮我办妥了家父家母的身后事罢?多谢你了……时候不早,我得赶在天亮之前回宫去,告辞。”说完转身慢慢向门口走去。
沾衣正欲迈出庙门,忽然听祐骋在身后低声清晰道:“沾衣,跟我走罢,我带你永远离开这里,我们重新开始!”沾衣身子一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又听得祐骋道:“我刚才想了很多,已经想得很清楚,你绝非无情无义之人,是我错怪了你。这些日子虽然发生了太多我不明白的事,我不明白你怎会成为父皇的妃子,我不明白今夜你怎会出现在源北村,我不明白源北村怎会遭遇屠戮,但我明白自己的心,它对你一直没有变过。我不想再骗自己,你可明白?”
沾衣依旧没有回头,站在那里,似冰雕雪塑,声音也冷冷的:“走?我父母为奸人所害,这个仇我不可能不报!”
祐骋有些激动:“仇一定要报,但不是你一人,而是我们两个,我祐骋在此发誓,一定会助你亲手杀死仇人!之后我们便远离这里的一切,出世隐居,白头偕老!”
沾衣仰天大笑,转过身来,想是笑得太用力,说话有些气喘:“三殿下,你太过意气用事!我早已是你父亲的人,你与我私奔,就不怕世人唾你乱伦么?我现在已怀了你父亲的孩子,纵然我们能长相厮守,日后你将以何身份与我这孩儿相处?皇上对你一向慈爱有加,你也敬他爱他,一旦他钟爱的儿子拐了他宠爱的妃子逃跑,他必会大受打击,你就不感觉内疚么?你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立过赫赫战绩,也察过民间疾苦,心中定是早存了鸿鹄之志,如今却为一介女子,尽诸抛之脑后,你扪心问问自己,可甘心么?”
祐骋紧咬嘴唇,眼里闪着光,沉默良久,坚定道:“你与我父皇有过什么,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我亦不在乎!我的确曾梦想有番作为,但你不在我身边,我纵然得了江山社稷,那又如何?顶多在青史上多添几笔浮谀之言,最终还不是落个孤棺枯陵,此生复有何趣?我唯一愧对的,便是父皇,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他的孩儿……以求稍作补偿!”他顿了顿,热切望住沾衣:“沾衣,只要你愿意,我们从此就跟其他很多人一样,做这民间最普通的一对夫妻,男耕女织,双宿双飞,好不好?”
沾衣猛然转过身去,泪流满面。男耕女织,双宿双飞,这是她原先思念祐骋之时无数遍在心里绘制的美丽景象,也是个离她越来越远的梦,她没想到祐骋对她用情之深,竟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为什么祐骋偏偏是皇子?而此时的她偏偏是皇妃?如果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俩必是幸福的一对璧人,天涯海角,她一定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就算祐骋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她也无法释怀,何况旧恨新仇接踵而至,此刻的她,心境已是大为迥异。
沾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待情绪平稳下来后,静静问祐骋道:“你当真什么都不在乎?是不是为了我,无论受多大委屈,你都心甘情愿?”
“是的!我心甘情愿!”
“那好,”沾衣偷偷擦去泪痕,转过身,对着祐骋绽开微笑,眼神含情脉脉:“你过来,抱着我……”
祐骋以为她想通了,不由大喜过望,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搂到怀里,突然觉得前心一麻,两臂垂下,身体僵立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沾衣!你……?”祐骋知是被沾衣点了穴,却不知她为何要这么做。
沾衣背着双手,踱到门前,冷冷道:“三殿下,你一人做梦倒也罢了,莫要将我拖下水,我如今在这世上已是孤苦无依,怎么可能放着皇妃的福不享,与你去浪迹天涯?”
祐骋只觉得胸口被人捅进一把烧红的钢刀,伤口又被塞进一把冰雪,彻骨的烙灼与冰冷在他体内起伏交织,刚刚燃起的希望顷刻便被无情击碎,他无法言明此刻心里的感觉——失望,伤心,愤怒,更多的是心寒。
“你……你终究还是放不下荣华富贵,是不是?”祐骋的嗓音和他的心在一起颤抖。
“你说得一点不错!”沾衣斩钉截铁答道:“以前是我太糊涂,所以才在你身上荒废了很多时光,自从跟了皇上,我才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若你还对我有情,就别再打扰我,让我开开心心过日子,算我求你了!”祐骋望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哀伤,一句话也说不出。
沾衣独自迈出庙门,似又想起来了什么,便停下来,回身轻轻一笑道:“一柱香之后,你那穴道便会自行解开,你自保重罢!”说完头也不回,向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暴雨过后,风依旧劲急,却怎么也吹不干沾衣脸上纵横流淌的泪水。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矫哀未辞今朝咎
(更新时间:2004…1…26 170800 本章字数:3942)
源北村地处京城近郊,一夜之间便被屠村一事,次日便惊动朝野,官府只报是山匪所为,皇上震怒,责令官府追查确凿,剿尽匪人,至于沾衣的父母,因遍寻不见尸首,只道是葬身火海,皇上见沾衣悲痛欲绝,也痛心不已,对她极尽劝慰,将她父亲莫三言追封修慈侯,母亲莫柳氏追封一品诰命夫人。沾衣见皇上这般抚慰自己,便按捺悲伤,强作欢颜,想叫皇上宽心,无奈连日心力交瘁,在爹娘过世那夜悲伤过度,又淋了雨,第三日便发起了高烧,卧床不起。皇上心急如焚,召了三名太医连夜为沾衣诊治,给她灌服下几帖精心调配的草药后,天明时分,她的高烧才渐渐褪去。
清晨,沾衣醒来,头脑依旧觉得昏昏沉沉,但精神好了许多,便披衣下床,走到窗前,此时花园里阳光灿烂,鸟声清脆,露珠在草叶上闪着晶莹的光芒,这番景象,让沾衣竟看得痴了,连小富子进来都没有发觉。
小富子见沾衣站在那里,便小心翼翼道:“娘娘身子未痊愈,还是回到床上歇息罢。”
沾衣微微笑道:“略染风寒而已,不碍事,皇上可有来过?”
“禀娘娘,昨日皇上在这里几乎守了一夜,直到娘娘退烧以后才去上早朝。”
“哦?”沾衣转过身,“如此说来,皇上是一宿未眠?”小富子点点头。沾衣扭回身来,望着窗外,心里泛起丝丝感动,可这种柔软的感觉却又让她烦恼不已,自家门惨变之后,此刻的沾衣非比从前,虽然表面一如既往,使外人难以觉察,其内心却陷入日益加剧的沉重,教她不敢奢望一切能令自己愉悦欢乐的东西。
“太后驾到——!”门外一声尖细的通传把沾衣从沉思中唤醒,她慌忙整理一下头发,向已经进门的太后下跪施礼。
“快快免礼!”太后有几分嗔怪,“你这孩子!身子还没好,就下床走动,还不快回去?”沾衣谢过,等太后落座,方才斜靠床沿坐下。坐定以后,才发现立在太后身后伺候的太监竟然是乔仲正,登时一腔的仇恨在心头澎湃,直恨不得立时上去取他性命,但表面依旧平静,神色自若,微笑着与太后娓娓而谈。
乔仲正一直偷眼端详沾衣,从沾衣的举止,根本看不出她几天前经历过灭门之痛,看向他的眼光也丝毫觉察不出异样,然而沾衣越是如此,便越叫他心惊胆战。那天夜里他急于离开源北村,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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