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别柳》第16章


剑移半分,来者索性收了长剑,声音孤傲冷清:“你不怕我杀你吗?”
萧君定定看她半响,脸上因咳嗽憋得潮红,良久,松下一口气:“我已等你许久。”
晩倾涯不作回应,似乎再等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五年前,他出巡路过少新派,曾远远见过她,她的容貌还不似如今这般锐利,与幼时十分相似,那日,她在雨里跪了一天一夜,乞求江湖门派联合上书为柳府鸣冤。
那时,他便知道,无论过多久,她会来的。
于柳府,即便再选择一次,他依旧如此,他得到的天下,便要守护苍生。
晩倾涯冷眼撇下,红唇扬起:“那你可猜到,我会带着什么来找你?”言罢,展开手,掌心赫然有一支金丝刻纹,雕花模样的簪子,模样极是精美,只惜玉石已有了些裂痕,坏了这典雅之美。
萧君抬眼看她,低咳几声,半响才顺畅了气:“她是无辜的,你我恩怨何必将她牵扯进来。”
她似听到了极好笑的话,眉眼笑弯,确实冷漠无比:“无辜之人?”靠近,挑眉笑道:“我倒想看看谁是无辜之人。”
“此事我一人承担,与她无关。”
晩倾涯看着他,旧亿中雍容华贵的蓝衣公子已没了神采奕奕,眼前这人,竟淡如秋水,她以为他会跪在地上忏悔,求她放一条生路的,他会后悔不该将罪名栽赃给柳家。
而他,却将生死看得这般淡然。
抬手,掌风使得他低首承受,不由自主闷哼,此时手中的药丸猝不及防进入他喉咙。
“父亲于你真心相交,而你为了那贱人,诬陷柳府一家,上百家仆侍女死无全尸,如今在我面前忏悔,你不配。”
萧君一阵干呕,许是打乱了气息又引来低咳,手帕上咳出鲜红的血,呼吸倒是顺畅不少。
“抄斩柳家,实是时势所逼”
话未说完,锋利的剑尖划破他的手臂,挑开了他肩上的被子,鲜血染红里衣,剑风凌厉狠决刺穿了他的肩,晩倾涯靠近他面前,绝美的脸狠戾无比:
“时势所逼!在你的嘴里只是时势所逼?”
晩倾涯揪住他的衣领,运功轻点足尖,一道强烈的风打开窗棂,二人飞出,徒留一阵摇晃着窗棂,凤鼓动着纱幔,接着月光依稀可见地上躺着粉色身影,她趴在地上,眼角流出了红血,充满恐惧。
殿内静悄,忽的亮起了明火。
萧玉言吹灭手中的火折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皱眉。
侍卫持剑而进,殿内四处翻找,为首将领走到窗前,见远处还没消失的红衣,厉声道:“追!”
冷寂的宫廷,亮起了明火,层层侍卫整列而至,夜空中不知从哪出现黑衣人,四方而至,身形快如鬼魅,众人才看清了眼前,而剑已刺进胸膛。
晩倾涯站在琉璃鸾殿最高处,冷眼看着各宫各殿厮杀,风杨起她的墨发,细雪使她眯起了眼睛,唇角淡淡地牵着笑,若仔细辨认,她的笑容里更多的是苦涩。
十五年前她亦是这般看着杀戮,当年她是局中人,而如今她却成了始作俑者。
冤冤相报何时了。
师傅曾不止一次劝阻,他终究太过仁慈,轻易地原谅那位帝王,因事情的真相一旦揭开,避免不了两国交战,柳府,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微不足道的,牺牲又何妨?若能换天下太平。
她想要的,仅仅是还柳府清白,仅仅是过回平定的生活,为何爹爹要背负一世骂名?天下大乱又与她何干?
她失去的,便要他失去百倍,她所痛苦的,便要他痛苦百倍。
“不。”沙哑的声音低喃,萧君跪在屋檐之上,他浑身散乱,血迹斑斑,看起来狼狈至极,回首,泪满了眼角:“你这般做,又能得到什么?”
“至少我能看到你痛不欲生的表情。” 晩倾涯冷漠道,看着底下,笑:“他们,都是为你所害,天下,亦是你所害。”
☆、第二十三章 谁的结局?
天下,亦是你所害。
萧君苦笑着,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
从父皇手中接过来的天下,本是富泰安康,为何变得这般民不聊生?是他做错了吗?
他只想莫国的军事强壮,不再受邻国欺辱,他只想百姓们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是的,柳府之事,并非毫无办法可解。
可是,那女子,明眸倩笑,好似天上的仙女,可她只对着柳易天笑,即便他是王,即便她成了王后,她的笑容从未因他绽放。
他的嫉妒,似着魔般,默认了柳府叛逆之事,待他清醒过来,柳府已成残骸。
他已没有资格后悔,他亦从未后悔,至少,她在他身边,至少,他守护住了和平。
他一直认为,是他赢了,而如今看着眼前残忍的杀戮,他竟然迷糊,或许,从一开始,他便输了。
寂冷的夜空,雪不知何时停了,东方已有晨光白,微蒙的亮色照亮残旧的府邸,久远的青石板上还残留着裂痕,柳树弯弯,伸入静寂的湖里。
远处,一红一白闪过,只见红衣女子翩翩落地,而白衣男子则是被她扔在地上,他身上的里衣已染红了血,他十分虚弱,甚至直不起身子。
“皇上。”担忧的声音喊道。
扭头看去,可见华服女子反手绑在了柳树上,秀眉紧蹙,含泪。
“如韵。”萧君挣扎着,已无力坐起,朝她爬过去。
红色的身影一步两步,快步闪过,瞬间便到了墨如韵面前,拔剑抵住她的脖子,冷冷看着地上之人:“当你失去最珍贵的东西,感觉如何?”
萧君气得浑身颤抖:“你放了她!”
晩倾涯听到了他的话,手微微一偏,锋利的剑割破了她的脖子,血流了出来。
“你便是为了她,抄我柳府满门,我若不好好报答你,怎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
“你不能杀她。”醇厚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任何踪影。
风动,带动了垂枝的柳条,一位布衣长袍的男子忽然出现,只见他剑眉星目,落落君子,长袍穿在他身上,倒衬得他气质不凡。
“她是你父亲用生命守住的,你不能杀她。”
晩倾涯冷哼:“这狗男女害我柳家灭门,父亲便是识人不精,才让这贱人入了柳府。”
“烟儿,你很清楚,事情的原委。”江柏悲痛道。
手微微顿住,她一直都清楚,所以她才更恨。
目光看他,凌厉寒冷:“若不是你,父亲根本不会卷入此事,是你害了我柳门。”言罢,剑气如风,向他飞去,红色的身影随之而来。
岸道的柳枝犹如活了般,缠上剑柄、剑身,止住了剑势,一道白衣极速前来,挡在江柏面前,伸手,柳枝如受刀切而断,剑落在他手上。
而他,却站着不动,受住晩倾涯一掌。
血,至嘴角流出。
“姐姐!”随后赶来的湖小月惊呼:“不要杀他。”
晩倾涯看着她,泪悄悄湿润了眼角,仰天大笑:“柳穆雨!你给我看清楚,站在这里的都是我们的仇人,若没有江家,若没有那贱人,若没有他,柳府根本不会沦落自此!父亲亦不会被骂作叛逆之臣,所有的事都是他们一手造成,即便如此,你仍旧要我收手吗?”
湖小月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看着绝望无助的姐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只想还柳府清白,她只想堂堂正正地告诉世人爹爹是个大英雄,她是爹爹疼爱的女儿,她,出身柳府,而这个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
手握紧成拳,她看着姐姐,久久不能作答,这个答案会带给无数人伤痛,想必她亦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肆无忌惮地杀戮,她的怒气如此狂妄,她有什么资格阻止?
而,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这个局,没有赢家。
“姐姐,我不想再失去你。”
“那你就杀了他们,为父亲报仇!”
湖小月神色复杂,看着脸色淡然的墨如韵,开口:“你若杀她,父亲的牺牲便白费了。”
“父亲心甘情愿签下认罪书,因为那时二娘已有了身孕。”
此语,惊如天雷,晩倾涯退了两步,神色愕然,而萧君听此,更是瞪大了双眼,低咳几声,咳出一口血。
“不可能!”晩倾涯断然否认。
“那时皇后确实已有三月身孕。”沉默的江柏叹息,柳府出事,他连夜将沫儿送到深山玉仙人处,原是打算与蒋洛共同上书力证柳府清白,而那时墨如韵被带进宫,他只能前去营救,不料深入大牢。
后来,以此为条件,墨如韵成了皇妃,他被放出来后,蒋庄已灭,证据亦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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