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谋》第59章

我顺着那方向看了一眼，竟是一对孪生姊妹，身着同样的衣裳。仅仅是头上的发髻不相同，头上的珠花钗玉都是相同的式样。
“梅灵涓、梅灵綉。。好一对双生姐妹花。”难道王皇后说话道，“连本宫看了，都觉得喜人呢。”
“哀家倒也觉得甚是灵气，”周太后赞许道，“皇儿，你倒是也看一看，别光顾着喝酒。”
我心说成化帝哪里有这个心思？这边万皇贵妃低头喝着闷酒，成化帝的目光十次有九次都是往这边看过来的。
什么梅氏姐妹，就是飞燕合德。有万皇贵妃在此，恐怕也难引起成化帝的注意了吧。
“嗯。。”成化帝仅是抬起头，草草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帘，“甚好。”
“皇上。。今儿个可是赏花宴。”万皇贵妃冷不丁插上一句，幽幽道，“您这是赏花呢？还是赏美人。。臣妾可闹不清楚。”
我看见周太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里暗笑一声。
谁都知道今天不过是打着赏花宴的幌子，变相地进行选秀。成化帝没有兴致便罢了，万皇贵妃给周太后来上这么一句，完全是让周太后当众下不来台。
“瞧贵妃娘娘说的，”德嫔笑着圆场道，“其实臣妾以为，这在座的千金名媛，个个如此的漂亮标致，连这满园的芍药，也比了下去。所以。。”
“花亦有时，岁月无情，”万皇贵妃握着酒樽，漫不经心地接口道，“德嫔这话，可是在说皇后娘娘，貌不如人？”
“臣妾。。”德嫔语调，支吾半天，“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呵。。”万皇贵妃没有理会德嫔，径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德嫔还不如死去的康嫔聪明么，我满上那酒壶心说。不干她的事情还要乱出头，被万皇贵妃呛一顿，也算她倒霉。
之前说这芍药是花中之王，芸妃先前便因这芍药，吃了万皇贵妃一次亏。这德嫔又好死不死地提什么芍药，真是往刀口上撞。
“好了，德嫔妹妹似乎有些醉了。。咳咳，”王皇后放下酒杯，咳嗽了两声道，“先回宫歇着吧。”
“是，娘娘。”德嫔忙是行礼，“皇上、太后，恕臣妾先行告退——”
“嗯，下去吧。”周太后淡淡道，又是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万皇贵妃。
我打了个寒颤，周太后这刀子似的目光，让人受不住。万皇贵妃倒是泰然处之，不过我觉得，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万皇贵妃恐怕早被凌迟千刀万剐，死上不知多少回了。
席下一片窃窃私语，众女子无不议论着这位到场之后，仅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呛住怀有身孕，风头正盛的芸妃，第二句直接逼得德嫔回宫的皇贵妃娘娘。这些蚊子似的议论声，总有一两句传进了我的耳中，万皇贵妃自然也听得到。
今天席上的小姐千金，身着浅蓝、淡粉，烟紫、柳橙，诸色。却默认一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梅紫’和‘宝蓝’这两种颜色。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万皇贵妃一出场，一身青翠的嫩绿。而席上身着此色的小姐自然是有两位，脸上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这时，我感到另一道目光，向这边投去。当然不是在看我，而是看向万皇贵妃。我抬头，余光中瞥见成化帝宁静的眼神，如此祥和。
“朕听母后说，你们二人在诗词绘画方面，颇有名声。”成化帝早在刚才那一刻，便收回了目光，开口道，“那今日，便借着这赏花宴，以。。‘芍药’为题，让朕和母后看看，这江南梅氏姐妹，是否名副其实。”
“皇上谬赞，”灵涓道，“臣女与妹妹，不过平日闲来无事，会做上几幅拙作罢了。自是和名家不可比。”
“不过既然皇上已经出题，臣女便作一副《芍药图》可好？”灵綉接道，眨着眼睛一笑，“倒是让各位见笑了。”
“如此甚好，”成化帝放下茶盏，点头唤张敏道，“来人，传笔墨。”
“连臣妾都有些期待了呢，”李芸妃也道，“臣妾也想看看，这《芍药图》究竟有几分传神之处。。。”
说话间，张敏送上了纸砚。灵綉嫣然一笑，提笔挥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灵涓在一旁，面带微笑，只是观那满园芍药，笑而不语。我见此，可以肯定这对姐妹定然是有备而来。
王皇后命手下大宫女怀袖，带着几个小宫女取了点心。提着盒子，下去分发给各桌。
“这些糕点都是坤宁宫做得，今日芍药宴，本宫拿出来也让诸位尝尝味道如何。”王皇后脸上的笑容是淡淡的，咳嗽着说道。
怀袖提着沉重的鸡翅木的红食盒，自然也经过万皇贵妃这桌。将那糕点盛入银盘中，抬头冲我一笑。我没有说话，不过对这唤作怀袖的宫女，还是不无好感的。一身掐腰小袄，七分窄袖，笑容得体，耳上的珍珠钳子一晃一晃的。
盘中盛得点心是杏仁饼，大约核桃大小的五六块。正面刻着圆形篆体的‘吉祥如意’四个字，反面刻着一朵芍药花，不过花蕊的位置有些模糊，似乎没有刻上去。
“这杏仁饼做得好生精致，”李芸妃以及其他一众嫔妃自是赞不绝口，“都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缕衣，最擅做糕点了。”
“可惜德嫔姐姐先走了，没有这口福，享用皇后娘娘的点心。”安才人也道，和德嫔似乎平日有些过节，向来不对眼，此时也不忘背后损上一把。
“咳咳。。芸妃妹妹若是喜欢的话，”王皇后说道，“回头本宫命人做多些，改天送到永安宫去。”
“那怎么好意思。”李芸妃低头笑道，“臣妾便谢过皇后娘娘了。”
成化帝没有动那点心，周太后则尝了尝，笑着连连点头道，“钟英有心。”
第九十七章　芍药宴（4）
万皇贵妃拾了这杏仁饼，不大会一盘便见了底。
那边梅灵綉的画作也完了工，晾在桌案上。梅灵涓则是提笔，沾了沾这墨汁，顷刻间娟秀的字迹映在了卷上。
“臣女请皇上过目。”
梅灵綉朗声道，一张鹅蛋脸肤色白皙而十分秀气。明眸皓齿，红唇鲜润。耳垂上一对琉璃坠，顾盼生辉。
江南水土养人，不愧是烟雨和风下滋润出来的美人。这对姐妹模样相仿，一口略带侬语的官话，两人都生得很是漂亮。
众人都凑近头了去看，万皇贵妃执着酒杯只顾着喝酒。我离得有些远，只看见那工笔的芍药，水墨颜色明快，透着几分艳丽娇俏，让人眼前一亮。
席上嫔妃及小姐千金，都无不啧啧称奇。
“画工甚好。。这诗，”成化帝端详了一阵，点了点头，“对仗工整，词韵得当。”
作画的是妹妹梅灵綉，姐姐梅灵涓则负责题词，一手好字引得成化帝面带赞许之色。
“臣妾听说，梅小姐的父亲，便是书法大家，”李芸妃笑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确是有几分其父的风骨。。”成化帝评价道，“又不失女儿家活泼灵婉，伸展自如，倒是从容。”
周太后也是点头，面上笑意更盛几分，忘却了刚才因万皇贵妃所带来的不快。
“臣女拙笔，令皇上见笑了。”梅灵涓福身。
“都极好，”成化帝挥了挥手道，“来人，赏。”
这场芍药宴，终归还是梅氏姐妹拨得了头筹。
我看了看那王皇后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倒是那个周娇，被人抢了风头，咬着牙面上几分不悦。
“臣女也有一技，愿献于皇上。”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周娇出声道。
“梅姐姐两人诗词书画，功夫了得。臣女惭愧，琴技尚可，还算拿得出手。”
我心说这下可是热闹，这周小姐可是太后的侄女，成化帝看在太后的份上也定然会给她这个机会。
万皇贵妃仅是鼻子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哀家还差点忘了呢，”周太后笑道，“娇儿这孩子，自小弹得一手好琴。”
“哦，”成化帝只是点了一下头，“既然母后都这么说，那儿臣便听听。”
“哦，”成化帝只是点了一下头，“既然母后都这么说，那儿臣便听听。”
“谢皇上恩典。”周娇行礼，“臣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
“说吧。”成化帝看了一眼周娇道。
于是周娇转过头，两眼巡视了一番席上的小姐千金。
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我心里嘀咕道。
“臣女希望，能和这位宋初言。。宋小姐，合奏一曲，”周娇道，“为皇上、太后，以及各位娘娘助兴。”
“如此也是很好，”王皇后点头，“就是不知这宋氏是哪位了。”
“臣女宋氏初言，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席下一个梅衣少女，当即离座行礼。掷地有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我被这声音引得抬了头去，看见这少女着了件窄袖袄裙。十三四岁的样子，该是还未及笄，梳着豆蔻打扮，耳垂上挂着一对银环，项上白玉的璎珞银圈。头上并未插簪，一头青丝垂下直到腰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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