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谋》第89章


我感到喉咙像刀割一般火辣辣的,像是在滴血。
孟七不语,依然蹙着眉毛拧成一团,看了我半天松开手。
要是从前,估计他早就被我呛得气得说不出话了吧?
呵呵。。这只手居然有了一点点知觉。
“。。。。。。”孟七开口说道,声音却很小,只看见他的嘴唇在动。
烦死了。
耳朵又在嗡嗡作响,最烦的便是这蚊子似的音量,能够把聋子逼疯。
“您有话,麻烦大点声。”我道,“奴婢耳朵聋了听不见——”
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传到孟七的耳中,总之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不过却是纠结而别扭。
“还好么?”孟七问道。
我一个激灵,被他的眼神刺痛到了。
记忆中只有父亲,才会用那种关切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哈——好?非常好!”我咧起嘴笑了,笑得身子一耸一耸直发抖,“没有死,当然很好啊,哈哈哈。。。”
一阵寒风吹过,我缩了缩短了一大截的袖子。身上的衣服依然是一层薄薄的单衣,在这寒冬腊月,冷得骨头都在打颤。
他居然问我过的好不好,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孟七像是刚刚瞧见我这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
“咳咳。。”
我咳嗽着,血滴到了手中的褙子上。
。。。。。。
“你想知道什么?”万皇贵妃看着我,略带些警惕,“本宫的原则,你应该知道。”
“其实没有多复杂的,娘娘。”我摇摇头,“奴婢只是想知道,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奴婢想去趟冷宫。。。”
“冷宫?”万皇贵妃笑了笑,“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奴婢需要去,况且,孙昭容的事情,也该有个了断。”
“是么?”万皇贵妃眯着眼睛,考虑了一会,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是,娘娘。”
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接过那铜令牌。
。。。。。。
“哎呀,姑娘不早说。”赵嬷嬷道,“您要打听人,尽管问老身便是,不打紧。。这冷宫里的主子呀,老身都有数。就是您说得那位的名姓?”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道,“阿琪地位卑贱,也没资格知道那位主子姓甚名谁。不过若是活着,年岁应是和奴婢所差无几。至于长相么。。奴婢依稀记得几分。”
“那个人大概很瘦的样子。。颧骨很高,下颚很尖;长得很像番人,高鼻大眼,嘴唇很厚,这些年应该变化不大。。。。”
“其实。。您是想说,这位主子和。。。和您长得一般模样?”
“对。”
。。。。。。
“孟骏洵,祖籍苏杭。早年家境贫寒,其母早亡,曾被当地知府赵大人收为义子。。。”
木槿微笑着缓缓道。
“这位孟大人的已故的发妻张氏,正是赵夫人的侄女。。”
“哦。”我倚着墙,漫不经心地听了下去。
“这个张氏,名唤秀莲。大家闺秀出身,按理说礼仪规矩都不会差,应该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不过已经十九了,依然没能婚嫁,上门来提亲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直至嫁给了孟大人,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后来生了个小子,难产死掉了”木槿说着。
“那么。。”我倒吸一口凉气,“你就告诉我,那个什么张秀莲,究竟长成个什么样子?”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嘛,”木槿顿时来了精神,“你知道那个张秀莲为什么十九了还没人上门提亲?嘿嘿,肯定不知道吧?”
“哼哼,居然不感兴趣,真没意思。。”发觉我在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时,木槿略有些扫兴地吐了吐舌头,八卦的心收了一半,“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别具特色了。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脸上好大一块胎记,还是个兔唇,就是下嘴唇缺了一块。小时候张家不知请了多少郎中,都没有办法扭转。”
“而且人长得难看吓死鬼就算了,脾气还不好,大字不识一个,还一股泼辣劲。这名声要多臭有多臭呀,前面我说过了吧?当时那一带爹娘教育小孩,如果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只能娶张秀莲这样的丑八怪做老婆。。。”
“孟大人娶了这样的女子,本就够不幸的了。谁曾想他居然一点也不嫌弃,当初张秀莲死后不久,圣上就打算赐一门婚给他。结果孟大人居然说出‘为了亡妻,三年不娶’这样的话,真是那丑八怪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木槿咂巴着嘴,感慨道。
“啧啧。。孟大人真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啊,琪姑姑你放着这样的好男人不要,简直是。。哎呀,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些什么好了!”
。。。。。。
我胡乱地拾完了地上的衣服,从混乱的回忆片段中抽出身去。
那衣服掉在地上自然脏了,沾了不少泥。
我使劲地拍了拍衣服,冬天真是讨厌。
如果不是地上的积雪,又怎么会是这样?
全湿掉了啊。。。
我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突然,我裸露着的青紫的手臂被冷不丁握住,一把拽起。
“跟我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浣衣局(6)
孟七沉声道,声音略带着磁性,侧脸看去面无表情。
他一把拽着我的手,竟生生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那样用力的握住,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完全没有给人选择的余地,像是晚一刻都要错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干什么!喂——”
我先是愣了几息,接而挣扎着摆脱去那只紧握着的手。
常年习武的孟七,当然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张敏不同。力气大的惊人,被他握着的手腕像是戴上了一副铁枷,严丝合缝的牢实。
可恶。。。
我扭着胳膊,出其不意地顺势反手擒住孟七的手腕,顺着关节向下压去。
这一击用的是十成的力,却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因为我忘了自己肩头还有一道鞭伤。
孟七显然没有料到如此,紧咬牙关有些吃痛。
我嘶哑着嗓子,夹杂着一丝令人寒颤的阴狠。
“放手——”
我抬起下巴,眼睛死死地盯着孟七。
“您是在怜悯奴婢吗?”
“我。。”孟七似乎想要说什么。
“您是在怜悯奴婢吗?”
我又问了一遍,皮肉不笑,脸上神情嘲弄。
这一次,孟七也听出了我话中带着棱角的石头。
“抱歉。”我打断了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冷冷道,“奴婢不需要!”
在孟七错愕的功夫里,我飞快地抽出了手腕,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托盘。
“皇宫内苑,大人自重——”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有些急,不免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呵呵!这算什么?同情?可怜?不忍?
就像一条乞尾摇怜的狗,等着过往的路人的施舍几根骨头?
哈哈哈!
真是可笑——
活到今天才知道。
原来阿琪就是那样的可怜虫?
哈哈哈——
我吸了口气,却引得胸腔里一阵钝痛。
我想起了那天在冷宫的片段。
。。。。。。
推开破败的门,密不透气屋子散发着一股雨天的霉味。
不知是不是方位角度的问题,即使打开了门,阳光也无法照射进屋子里去。
我提着手中的燕窝粥,食盒不重,却也有些分量。
屋中真的是空荡荡的。
偌大的殿中,只有一张没有铺着被褥的床,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曾经风光一时的吴皇后,
而今于冷宫了却残生。
昔年吴氏被废,原是被贬出宫,送去出家。
还是已故的钱太后出面说话,最终恩准罪妇吴氏住在冷宫,也算是保全了吴家的一点残存的体面。
当年的吴皇后,不过十六岁。
那个有些骄纵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那个脾气泼辣的将门之女。
她是中宫皇后,是皇帝的嫡妻。
那些如朝臣命妇,无不在她面前三跪九叩行着大礼。
前朝的公主,一个个是那样的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依然要放下架子,屈膝叫她一声‘皇嫂’。
她骄傲,她风光,她得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低微下贱的掌灯宫女。却仰着头耻高气扬地从她的身旁走过,未曾行礼,用打量物件的眼神轻佻地盯着她,啧啧地评头论足。
我叹了口气,真是个傻瓜。
理智啊理智,我的大小姐。
那一顿廷杖,把还是宫女的万皇贵妃生生打掉了一条命,也打掉了一个孩子。
吴皇后的后位,就是那么丢掉的。
废后的圣旨下来的那一天,正是万皇贵妃封妃的日子。
真是够讽刺的。
一时的头脑发热,换回一生凄凉。
一点也不划算啊。
倒是万皇贵妃当年,真够狠的。
当年为了一个名分,不惜舍弃腹中的一条性命。
不过即使当年生下了那个没有名分孩子,母亲是一个宫女,孩子恐怕也只有被人夺去溺死的结局了。
“吴庶人。”
我站在门前,开口道。
那坐在床边背对着我的女子,头发长得吓人。顺着腰际下来,一直拖到地上转了两三圈。
那女子一身素衣,在那样的环境下。看起来却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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