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毒的历史》第34章


从上述资料,我们可以看出大烟馆中烟民吸烟时的情景,烟民的众生相。当时,吸食风景无奇不有,一个家庭,一个单位,甚至一个城市全都沉浸在烟雾之中的状况也广泛存在,为我们绘出一道道奇异的鸦片烟风景。
先看一看全家吸烟的情况。四川是产烟土的大省,吸食鸦片很普遍,几乎所有人家都备有烟具,或备自己吸食,或用以招待客人。上世纪30年代,重庆白象街住着一名律师,名叫吴学礼。吴家五口人,人人都吸烟,他的妻子、父亲、母亲和内弟,都是烟民。每天夜里,人人高卧烟榻,怀抱烟枪,吞云吐雾,不觉东方之既白,方才过足了烟瘾,放下烟枪,上床睡觉。因此,第二天上午11点钟,一家人仍高卧不起。吴学礼的邻居,是一位小学教师,见此情景,写了两首打油诗,讽刺吴家,奉劝吴家。他在一首诗中写道:
律师吴学礼,日高犹未起。
川膏与云土,一天几两几?
在另一首诗中写道:
一家五口人,个个点烟灯。
神仙吹玉笛,香雾帐中腾。
第五部分:销金窟:烟膏店与烟馆烟毒风景线(2)(图)
在四川,在全国,像吴学礼这样一家几口人都吸食大烟的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大有人在。如在内蒙古的某些地区,一些有钱人家的老子吸烟,全家人为之忙前忙后,体贴周到地服务。“媳妇们灯前打烟露笑容,姑娘们端茶献殷勤,还有那跑跑的二不小后生”。这种吸烟图景,还颇有“天伦之乐”的意味,然而这是怎样的一副“天伦之乐”图啊!
在江苏南通单麻子桥,全家吸食鸦片,搞得倾家荡产,大有人在。如有一个叫葛德连的人,既开茶馆,又开酒店,生意颇兴隆;他还聚赌抽头,收入很可观。葛德连抽鸦片上了瘾,又劝说其妻子“有姑娘”一块吸,不久夫唱妇随,夫妻二人齐头并卧,一递一口地吸将起来,他们二人沉浸在烟毒之中,生意也顾不了许多,不到三年的功夫,茶馆、酒店全关门歇业了。以前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财,也化成了缭绕的烟雾,挥霍一空。不久,他们就失去了生活来源,尤其是没有钱抽鸦片烟了。这夫妻二人一狠心,竟然把已许配人家的女儿“芹侯”卖给了妓院,得到了七十块银元,又吸上了几天的大烟。钱花光之后,他又将自己的六间草房卖掉了,不几日卖房子的钱也抽光了。以后,葛德连再也没有什么家产可卖了,于是打起了妻子“有姑娘”的主意,让有姑娘卖淫,以卖淫的钱养活二人,满足二人的烟瘾。过了一段时间,有姑娘不见了。有的说葛德连把妻子卖给了人家,有的说有姑娘自己跑掉了。鸦片搞得这一小康人家倾家荡产,卖女儿、卖妻子,家破人亡。然而,这种惨景并不只是一家一户,而是很多的。仅单麻子桥,就因为一家人吸食大烟,就使本来富裕的生活变得贫穷无以自存者大有人在,有的倾家荡产,走投无路;有的丧尽天良,卖妻子,卖女儿,逼迫妇女卖淫;有的铤而走险,沦为盗贼,土匪;有的葬送了性命,倒毙街头。
吸烟俱乐部,则是武汉烟土大王赵典之在民国年间独创的鸦片风景。赵典之利用大同旅社,广结官府,同北洋军阀的许多官僚、军官沆瀣一气,吃酒赌博,拥妓嬉戏,搞得乌烟瘴气。为了避人耳目,他在皮业巷八号另辟一俱乐部——一个大烟俱乐部。这里巷僻室雅,不易招人注意,里面设有秘密房间,室内布置得富丽堂皇,摆放着豪华的整套烟具。一些富商巨贾、达官贵人,如财政厅长、榷运局长及大小军官,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在这里吞烟吐雾,甚至可以招妓侍烟,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搂着妓女,吞烟吐雾,调情嬉戏,醉生梦死。这里还设有赌台,赌博一项,更是纸醉金迷,筹码下注,豪侈大气、一掷千金。在这个俱乐部,隐蔽、豪华、吸大烟、嫖娼妓、赌博,集于一身,构成了特有的烟、赌、娼一体的风景。
在日伪占领时期,热河省大量种植鸦片,烟土泛滥成灾,其中,凌源县四官营子村,全村有80余户,吸大烟、扎吗啡的就有74户;全村共有359口人,吸大烟、扎吗啡而成瘾、以致于烟毒离不开的人就有136名,多达百分之40%。因吸烟毒、扎吗啡而倾家荡产、卖掉妻女的,有3户。烟毒瘾发、中毒致死的有20人,其中男性14人,其中女性6人。还有54户、80口人,因吸食大烟、扎吗啡,穷得无法维生,不得已离村背井,逃荒要饭。村子里很多劳动力染上烟瘾后,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丧失了劳动能力的废人;有的妇女因中烟毒太深,丧失了生育能力;有些孕妇有烟瘾,结果生下了先天带瘾的婴儿,刚生下来,就得往嘴里喷烟,否则就哭闹不止,无法食乳。(参见田果如:《日伪在热河制造的烟害》,载《近代中国烟毒写真》)这个村子,是一个典型的鸦片村。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人类所有的苦难: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卖妻子;离乡背井,逃荒要饭;丧失劳动力、成为废人、死人……这些苦难都是烟毒造成的,这苦难的风景,构成了悲惨的“鸦片风景村”的衰败图。
在国民党的机关,工作人员吸毒也很严重。如在四川靖华县,县长刘绍诸是个大烟鬼。在他的带领下,县政府职员15人中,有11个烟鬼。当时人称县政府有12支枪。这个县政府,与其说是个政府办事机关,还不如说是一个大烟馆。的确,在政府办公的地方,16个人有12个吸大烟,怎么能不是一副大烟馆的情景呢?
机关里国民党官员吸烟,当然不同于升斗小民了。他们是治人者,有一大套理论。如曾任国民党重庆行营秘书长兼第二厅厅长,主管四川禁烟的杨永泰,家中就常点着了烟灯。一次,他摆好烟盘,点着烟灯,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好不自在,多么得意!这时,有人去找他。他得意忘形之际,大谈自己对吸烟的见解。他很全面地说:“烟有百害,吸上了瘾,就等于废人。但利害是相循的,最坏的事,亦有好处可取。烟的功用,有几个字,就是‘祛小病,伴寂寞,助思考’。人患伤风咳嗽小疾病时,吸几口烟,立时可愈,比服药还见效一些。当无聊时,感觉苦闷,尤其是风雨之夕,故人不来,一榻横陈,挑灯作伴,有无穷乐趣。要用脑筋,研究问题,如思想滞涩,吸上点烟,神经受着刺激,立即心花怒放,左右逢源,可助思维。这是烟的功用。不过,功用很小,害处太大,我们应该把它禁绝。”这个禁烟官员,吸大烟是为了研究问题,大概是为了研究禁烟问题吧。其厚颜无耻,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由此,我们联系到靖化县全县政府16名职员,12支烟枪的事实,是不是可以说,该县政府也是为了公务,为了研究问题而吸烟呢?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县的政治可以说是鸦片政治了。
第五部分:销金窟:烟膏店与烟馆烟毒风景线(3)
在鸦片泛滥成灾的湖北西部,有的整座县城都沉浸在大烟的迷雾之中。徐铸成在《报海忆旧》中讲了这样一件事:解放前,湖北省教育厅有一位姓向的视学,一次去湖北省西部一座最大的县城去视学。上午九点已经过去,这个县城还是一片寂静,沉睡未醒。只听见一名更夫有气无力地敲着锣,一边穿街过巷,提醒人们起床,他敲一声锣,“喊”一声:“九点敲过了,该起床了。”视学出去一看,更夫也不断打着哈欠,鼻涕眼泪直流,明显是一个睡意浓重的烟鬼。而更夫敲过了,县城仍是死一般的沉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姓向的视学决心解剖麻雀,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顺路走访了这个县城最大的一所中学。这个中学也是一片沉寂,直到九点半了,学生、教师才懒洋洋地踱进了教室。因为省城来了视学,他们才强打精神,按时上课,但是,这是怎样的一堂课呢!台上教师瘦骨嶙峋,肩耸背弯,呵欠连天,眼泪、鼻涕不停地流;台下学生一脸青灰,无精打彩,也是哈欠连天。如果不是站在教室外面,人们还以为是哈欠大合奏呢。
姓向的视学检查完学生上课的情况,又来到了学生的宿舍。只见每张床铺都铺着洁白的新床单,显然校方为了应付检查,作了认真的准备。然而,走近细看,几乎每张床单上都有一些焦洞;掀起床单一角,一副烟盘赫然映入眼帘。视学见此,脸色阴沉下来,连续查看几个床铺,差不多都有大烟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