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无》第9章


说完这句,他也低下了头,四人都不再说话。房内的空气死一般沉重,下人们吓傻了般木立着,脸色也开始发白。 
我虽不完全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大概知道是为了买卖我——事实上是买卖聂小无的秘密而起的争端,那“生老病死”一定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另一帮人,可不知为何我却并不恨他们,龙五虽然骗了我还要转卖我,毕竟也救了我;马老大虽然很凶,却也并没有把我怎么样……而且不知为什么,他们虽然好像吵得快要打起来了,却能让人感觉到彼此的关切与友情……我想起了师父、师哥和师妹,想起了许多事情,也想起了因我而起的一连串麻烦……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抬起头大声道:“你们只管把我交给‘生老病死’,自己快快逃吧!” 
四人却并未理会我的话,半晌,才听白衣秀士苦笑着道:“你要我们把你交给‘生’、‘老’、‘病’、‘死’哪一位呢?” 
马老大也叹了口气,俯下身把我拉起来,笑道:“傻孩子,咱们‘酒色财气’是狼狈为奸,他们‘生老病死’却是不共戴天。”忽又沉下脸,站起身向呆呆侍立着的丫鬟家僮们喝道,“都给老娘滚出去!还等着看戏不成?” 
下人们这才猛醒过来似的,立刻如鸟兽散,动作最快的人转眼就爬过了墙头。我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一个黑影从墙头疾飞过来,直直地撞上廊前的柱子,再滑到地上。借着月光,我看出那是抬舆的一名轿夫,不可思议的惊诧凝结在他脸上,鲜血从脑后缓缓地流散开来。我想扭过头去,却噩梦般无法动弹,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这是我的杀手生涯中第一次看到人活生生被杀死,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其余下人立刻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惊怖的表情,直瞪瞪看着墙头,我也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墙头上竟然真的缓缓升起了四个人形,背着光看起来十分强壮魁梧,却有些眼熟。还没待我看清楚,这四个人便纵身飞一般掠将过来,分别稳稳取向“酒色财气”四人。 
四人却并不招架,齐齐纵身跃起,马老大还没忘了伸手提起我。屋外的醉汉直接上了房顶,屋内三人蹿上了房梁,四个扑空的人形便“啪”地落在了地上,声音竟齐整得有如一声。我战战兢兢瞄了一眼,发现那不过是刚才动作最快的几个舆夫,面朝下仆在地上,看来也已没命了。 
虽然又惊又怕,我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怒气来:“酒色财气”虽然恶名恶相,却也并没打算为难这些无辜的人,已经放了他们逃命,可这“生老病死”竟如此残忍!杀人如蝼蚁有什么了不起?!这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有本事为何不直接进来一对一单挑?!可恨!可恨! 
正在心里暗骂不已,忽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娇笑道:“马姐姐,你也太狠心了,明知道他们出来即是送死,还假惺惺作仁义状,这岂是马老大一贯的作派?看来‘酒色财气’四恶人确实老了,可叹,可叹啊……” 
另一个泼辣的破锣女声却立刻接道:“你也少他娘的假惺惺,若说老,姓马的可比不上你咧,还他娘的假笑个屁,也不看看你那粉已掉了一地,老娘的鸡皮也飞了一天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马老大却扑哧一声笑了,提着我轻轻一纵,飘然落在地上,随手将我放下,顺势又转了半圈才敛衽立定,不仅动作轻巧,姿态更是非常优美。我正在暗中赞叹,却又见两道影子自外飞掠进来,真有如惊鸿游龙一般,翩翩入室,其中一人啪一声将手中的醉汉丢在地下,而另一人足不沾尘,立刻飘然而上,绕梁盘旋,先的一人也立刻跟上。只听啪啪两声,龙五与那白衣秀士也落了下来,跌在地上,与醉汉一样动弹不得,面如土色。 
那两道影子这才飘回门口,悄然落地,房内的灯此时已经大半熄灭,昏暗中看不清她们的衣着相貌,但其轻功之高,风姿之美,已然使马老大相形失色,同时,她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却仍娇声道:“有劳两位姐姐了。” 
左边的人影脆声娇笑道:“好说好说。就请马姐姐将这小子交给妹子带走吧。” 
右边的人影却厉声道:“交你娘的头!姓马的,只管将那小子丢过来,谁接住了,便是谁的!” 
“有道理有道理,”门外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接着道,“咱便不进去了,丢过来照样接得住。” 
另一个和蔼可亲的男人却道:“怕只怕接得住,却未必带得走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的黑暗中风声虎虎,似有人正大力出招,却听不见对方回应的声音。半晌,风声戛然而止,只听那和蔼可亲的声音缓缓道:“失礼,失礼。”那阴阳怪气的男人却不再出声,门口那两条姿态曼妙的身影也似有些僵硬了,气氛十分沉重。 
马老大忽然眼珠一转,娇笑道:“病姐姐说得的确有理,妹子这便将这小子丢过去。”说罢便拎起我的脖领,做势要丢。 
谁料她还未及扬手,门外忽然电光石火般飞进一物,正中瘫坐在地的醉汉的胸口,他应声而倒。倒下后我这才看清那物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布鞋,却紧紧贴在他胸口,仿佛鞋里有只无形的脚一般,而醉汉的面色也立即由红转青,脖颈挣了一挣,便软了下去,看上去竟是气绝身亡了。我忽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而脖领上马老大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只听那和蔼可亲的声音道:“要丢,便照这样子丢。” 
门口那两条影子也似怔住了,右边的那个忽然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臭婆姨,老娘忍耐你多时了,这次绝饶不了你。”一边骂,一边运指如风,向左边扑过去。左边那个愣了一愣,方才抽身避过,也回骂道:“臭婆姨你骂谁?今天老娘倒要看看是谁饶不了谁——”一边骂一边出手招架,两人你来我往拆了若干招,眼看就打到了窗边,看不清哪个先出了窗口,另一个便风一般跟了出去,转眼间叫骂声便远去了。 
马老大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轻轻将我放回地上,又清了清嗓子,方才缓缓道:“人便放在此地,凭大师处置,妹子与两个不成才的兄弟这就告退了。” 
那和蔼的声音却笑道:“世人愚浊啊!成不成材又如何?一样要饱受生老病死的折磨,又是何苦呢?不如早登极乐早托生——”话音未落,便有三道风声挟着什物,分别向龙五、白衣秀士与马老大飞了过去。马老大立即俯身抱住我就地一滚。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却发现飞向马老大的什物竟在半空转了个弯,又向我们疾飞下来,而马老大刚刚就地起身,已绝无避开的可能。她却忽然挟住我的肋下,向那物飞来的方向一送,我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心几乎要跳出口来。半晌,却未有什么动静,乍着胆子睁开眼一看,什么也没有,低头才发现一只玫红绣花鞋正落在我面前不到一寸的地上。我额上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那和蔼之人竟能将轻飘飘一只绣花鞋变为杀人利器,且运用自如不说,这鞋看上去非常眼熟,好像是方才提灯的彩衣丫鬟脚上的。满院子逃散的下人们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悄然无声了,那这只鞋……难道……我实在忍不住,哇一口吐了出来。而肚里其实空空如也,只呕出了些酸苦的粘液,眼泪也流了下来。 
马老大却依然紧抓着我不放,虽然手仍在抖,却感觉得出是在尽量控制。她将我抱在怀里,缓缓起身道:“‘赶尽杀绝死禅师’果然普度一切众生,只是妹子感动起来,不知为何手也有些抽筋,哎呀,可别不小心扼死了这位小兄弟才好。” 
那和蔼的声音笑道:“不要紧,横竖这位小兄弟迟早也是要死的,只是扼的时候最好狠些个,免得让小兄弟受太多苦楚。” 
我正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了这话手也凉了,闭上眼睛道:“马老大,你快些动手吧,我已经受够了。” 
马老大却在我手臂上掐了一记,我疼得“哎呀”一声,她却悄声在我耳边说:“想活就听我的。”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和蔼的声音道:“这位小兄弟居然颇有慧根,不如随我来一并参研吧。”话音方落,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禅师便缓缓走了进来,神情潇洒,气度不凡,竟飘飘然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完全不像什么“赶尽杀绝死禅师”的样子,可我的眼角立刻瞥到了龙五和那白衣秀士的尸首,几乎又要呕吐起来。 
马老大忽然一手抱紧了我,一手指着门外颤声道:“哎呀,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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