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无》第93章


杀手也只是个人,做人还是快乐些的好。但杀手也可以快乐吗?算了,不去想它了。我笑笑道:“是啊是啊,你说,它的主人在附近吗?” 
王二点点头道:“应该在,而且看起来,它就是被主人派出来不知要做什么的。”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道:“你猜是做什么?” 
王二道:“这个就难了,不然我们直接问问它吧。” 
问?如何问?我还没反应过来,王二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卷细线,又掏出一小块气味古怪的诱饵,穿在线头上,然后立起身来,放出细线,比了比距离,一甩一抛,就落在了路对面。 
这几下兔起鹘落,利落且漂亮,王二也简直像换了个人,专注而自信的神情,让他平凡的面貌也变得有些英俊和可爱起来。 
平凡的人生也会闪烁不凡的光彩,未必要成为第一杀手或者武林盟主。我笑了。 
那条五步蛇也立刻被吸引了,探出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扭回头来,一口吞下了诱饵。王二绷紧了手中的细线,正要出手拉回来,忽然对面的草丛一动,一个人站起来喝道:“手下留情!” 
王二愣了愣,笑道:“凭什么啊?” 
那人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跨出草丛,向王二微微施了一礼,方道:“我方才睡着了,没看见它跑出来,虽然是拔了牙的蛇,吓到人也不好,失礼了,还请壮士高抬贵手,放它一马吧。” 
我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年纪与我仿佛上下的少年,生的着实漂亮,却又不带脂粉气,一身雪白的长衫虽然已经沾了些尘土和草根,却依旧给人飘逸无瑕的感觉,气质实在是太好啦……可惜面色有些苍白,眉目间还有些发青,似乎受了重伤或中了剧毒,但暂时封在伤处还未外泄的样子。 
王二却好像对他丝毫没有好感,撇了撇嘴道:“只怕是你故意放它出来的吧,不然怎么就这么正好,我刚要捉住它你就醒了?” 
那少年不慌不忙道:“此蛇在我身边已有四年,江湖路远,客旅孤单,也只有它与我做伴,相互之间,难免有些灵犀相通的地方,况且它也并未伤到人或吓到人,壮士又何必如此……算了,还是我的不是,就请壮士消消气,还是放了它吧。” 
王二还要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何必呢?我们本来也不过是要捉来看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缘故,对方又说得这么恳切和客气,差不多就行了,于是翻了他一眼道:“好了,人家该说的都说了,你的架子也端足了,就放了那条蛇吧。” 
王二手一抖,细线就从蛇口中脱了出来,可他还是不高兴,一边收线,一边嘟嘟囔囔道:“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撒谎?什么自己睡着了,明明就藏在那里头看来着……” 
我叹了口气。这个直肠子的家伙,怕是很难理解有一种化解尴尬的方法叫“婉转”。 
那少年又施一礼,然后唿哨一声,蛇立刻向他游去,在他脚边盘绕了一圈,他低头微笑着望着那蛇,神情间却流露出无限的寂寞。 
江湖路远,客旅孤单,他还有条蛇做伴,我却一直就这么走了下来……忽然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少年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道:“三生。” 
这一笑有如春风,立刻吹散了满天的阴霾,让人觉得温暖不已。 
三生,不会是真名字,但实在是个寂寞的名字。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己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李源和圆泽的故事,西子湖畔的一块顽石。 
但他却是个江湖人,而且少年如斯,怎会有这样的境遇? 
三生也望着我在出神,忽然问道:“你呢?” 
这是第一个没称我为“姑娘”的人。 
淡淡的,却很亲切,也很动人。 
我也笑笑道:“烟棹。” 
三生一点也不惊讶,缓缓点了点头道:“哦。”然后又笑了。这一笑却包含着辛酸和温暖,了解与问候,让我更加确定,他也许有着跟我同病相怜的身世。 
王二却已经不耐烦起来,大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动身吧。” 
我只想给他一个大白眼,但“烟棹”好像不应该作出这样的举动,只好道:“是啊——你要去哪里?” 
三生明白我的意思,笑了笑道:“少林。” 
我忽然起了疑心,问道:“去做什么?” 
他淡淡地道:“解毒。” 
解毒就一定要去少林吗?我的疑心更大了,却没有露出来,只是笑道:“那我们正好同路,不如一起去吧。”试探他一下。 
三生却愣住了,迟疑地道:“你去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王二已抢着道:“卖蛇。” 
三生吃了他这一堵,自嘲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多承美意,不过我还是一个人走吧,免得连累你们。”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王二却很高兴,立刻道:“好呀!聂……烟……那什么,咱们走吧!” 
真难为他。我差点暴笑出来,却有心想探探三生的虚实,于是朝王二摆摆手,又对三生道:“人在江湖,相互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况且正好同路,彼此做伴,也不寂寞啊。” 
三生的眼帘微微动了一动,竟低下了头,半晌方道:“寂寞有什么不好?一个人生,一个人死,什么都与他人无尤,倒也干净……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了。”这话也让我心中一动。 
王二却倒抽了一口冷气道:“矫情!一个人就一个人嘛……”然后咝咝地吸着气,仿佛牙酸倒了似的。 
也对,这样的想法,是王二不会有,也不会明白的。 
可我也时常这样觉得,这样心酸。也许我注定不会成为王二,也不会像王二一样快乐,只会像三生一样寂寞。 
三生却不以为意,摇摇头道:“矫情吗?也许吧,可更好笑的是,其实我也不想的。” 
我心中又是一动。 
王二却直瞪瞪地看着三生,大概以为这个人有毛病,他直归直,倒还是很善良的,忍了半天,没有劝他去看看大夫,而只是转头对我道:“那谁,人家都这么说了,咱们别讨没趣了,走吧。” 
我还想要再劝他几句,却忽然听见他身后的树丛里传来一声马的嘶鸣。我的脸色立刻变了。 
王二也立刻转头看向我,讶异道:“好像是……” 
我立起身,一个箭步蹿过去,三生的反应更快,一抬脚挑起了地上的五步蛇,鞭子似的朝我脸上抽来。 
那文质彬彬、忧伤寂寞的样子一扫而光。拜托,好歹也是个“中了毒”的人,多少总要有点中了毒的样子吧?况且那条蛇明明是没有牙的,谁怕呢?我迎面而上,抄过五步蛇,反手向后一丢,道:“王二!接着!”然后欺身近前,“嘭”一下结结实实撞在三生身上。这人倒还真不经撞,居然就顺着我的力道飞了出去,落在丈许远的地方,呼呼地喘着气。 
我白了他一眼,几步上前,拨开树从一看,不正是我那匹马吗? 
王二也拎着那条蛇走过来一看,哈哈大笑道:“原来这寂寞啊啥的都是废话,是怕我们发现这匹马啊?啥人啊这是,那谁,骑上马走吧,甭再心软啦!” 
我的脸涨得通红,真想先把王二擂一顿,再把那寂寞的人擂一顿,最后给自己个大耳光——想想还是算了,至少马找到了,也算没有白心软,于是解下缰绳把马牵出来道:“好,咱们走!” 
王二应了声,正要习惯性地把蛇装进随身的篓子里,想了想又厌恶地道:“老子哪里捉不到五步蛇,还给你吧!” 
说完就将蛇朝三生掷了过去。 
只听啪一声长蛇落地,那人却没有反应。 
我们一起回头看去,才发现他居然已经晕死了过去。 
我正要上前察看,王二却拦住了我道:“小心,万一他玩阴的呢?我来。” 
我笑道:“你会功夫还是我会功夫?放心吧,还是我来。” 
王二白了我一眼,道:“有些人功夫么是会一些,心眼却好像不大够用啊,还是一起来吧。” 
一起来就一起来。我们一起慢慢靠近三生,那蛇也似乎非常关切,游到他脑袋边,嘶嘶地吐着信子。 
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晕死过去了,脸色也越发难看,面青唇白,眉宇间竟透出了黑色。我跟王二交换了个眼色,凑上前去探了探他身上,只觉得冰凉潮湿,似乎出了不少虚汗,再一探脉搏,虚浮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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