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新版)》第59章


水声单调的重复着。
船身轻轻一震,靠上了乌岛的栈桥。尽欢跳下船伸后来接我。
夕阳已经全部没入西边的一片芦花丛里,湖上昏暗,大雾已经弥漫起来。
我回头说:“伍叔,今天湖上说不定有雨,您老别留在船上了。”
他摆摆手,却依然将船撑离了岸。
尽欢扶我一把:“公子,快回去吧,天都黑了,你也一定饿了。”
他不说我还真没有发觉。
吃饭的时候不见了尽欢,我问人,回说,尽欢去办我交待的事情了。
我想了想,原来是那个刘二的事。
我倒真把这个事给忘了,我原来吩咐过尽欢去处理这事的。
尽欢虽然头脑简单些,但是对这种事却格外的熟练。我不敢问原因,也很少让他做这样的事。
但今天的事,着实让人不能忍耐。
可是。
我推开窗,外头闷的很,天边隐隐有些彤色的暗华,闷雷声厌厌的滚过。
今晚有大雨吧。
尽欢一板一眼,我说今晚他就一定会今晚,天气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就算今天晚上天下刀子,恐怕他也会出去的。
我闭上窗,可随即又觉得闷,重把窗户打开。
风吹来一丝泥土味儿,湖水的气息今晚闻来有些发腥,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心里不大安宁。
尽欢……不会有事的吧?
又想起新移来的菊花花苗,好象两盆儿还都摆在后边花坛沿上没收,推开门慌慌张张跑出去,已经起了大风,好象夏天里要下暴雨前的那股子厉劲儿,风的力量一下下卷动衣带抽在身上,风里挟着沙呼呼在耳边作响。我眯着眼跑到后边,借着下人房里一点微弱的灯光看,果然还在,已经让大风吹的东倒西歪,忙挪到廊下避风的地方。
闷雷声滚动着,越来越近。
我再往回跑的时候,一滴水啪的滴在脸上,很重,打得我哆嗦了一下儿,三步并成两步跑进屋,砰一声关上门,七手八脚拢着被风吹的大乱的头发。
窗户没有关严,让风刮的不停开合,啪啪的声音听得心惊。我过去想关窗户,不成想天上一道长长的锯齿形长电猛的一闪,亮的我眼前一片茫茫然,摇了摇头,回手捂住耳朵,果然极大的雷响就象在头顶击过一样,脚被震的一软。
急雨“哗哗”的打在瓦上和院子里的芭蕉上,雷电交加。
我关了半扇窗,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眼睛的余光掠过屋角,一道白影隐隐迭迭。
我的动作顿住,就象电影里的慢镜头,很缓慢的,转过头来。
有人站在屋角,似真似幻,有如鬼魅。
我退了小半步,手按在胸口,努力让自己镇定,咽了一口口水,才让眼睛不瞪那么大,有些困难的说:“苏,苏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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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身上人气太淡薄,武功高深莫测,他什么时候进的屋我一点都没知觉,简直比鬼魅的阴气还重三分。
我不着痕迹退了一步,挤出个微笑:“真是……有失远迎,快请坐。尽欢,尽欢,倒茶来!”
大雨声把我的声音就包在这间屋里,很难传的出去。我当然知道尽欢不在,我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顺便哄一个这个苏教主。要是他知道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做什么坏事肯定更没有顾忌了。
不过话说回来,尽欢就是在,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吧。
他淡淡的说了句:“尽欢出去了,不在。”
我干笑:“是么?怪不得我都没见他。你坐,我去泡茶。”
赶紧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明明房门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我伸出手去,却连门板的边儿也没有沾上。
一道浅月似的白影掠过来,我忙不迭缩手。门闩轻轻的一声响,落上了栓。
我心里叫不妙,脸上不敢带出恐惧来。
有时候恐惧会成为强徒暴行的催化剂。
有好些抢劫时的命案,其实不是行劫者一开始就想要杀人的。
我规矩的站好,说道:“苏教主深夜忽至,连清茶都没一盏,实在礼数不周。不知道教主有何贵干?”
他一声不响,似乎连呼吸声都内敛收备,不让人听到。
外头雨越来越紧,哗哗的声音淹没了耳朵,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他忽然又开了口,声单虽然低,但一股极柔极韧的清越,雨声竟然一点不能扰乱:“你这几年还好么?”
我点头:“挺好,很好,好的不得了。”
他点点头,在我的书桌边坐下,扯过桌上的纸,很认真的看纸上写的字。
我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象是遇到师长来抽查自习课作业的小学生。
这……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吧?这个人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以前当过宁莞的夫子吧,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腹诽是一回事,脸上还是不敢带出不恭敬来。
毕竟人家武功盖世莫测高深,连姚钧见了他都反常的肃立戒备。
他忽然说:“字写的不如往年有力了。”
我陪笑:“记起帐来,一忙就顾不上。”说完发觉自己很狗腿谄媚……我干嘛这么讨好啊。
他又翻了两页纸,没有再说话。桌上的纱灯透出淡淡的月白的光,映得他如芍药笼烟……大家请恕我用词不当。这个芍药笼烟我是见过的,也知道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美女的。但是桌前坐的这个男子,肌肤如玉,融融生光。颈项曲线优美如天鹅。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什么时候身上都显得纤尘不染,乌黑的头发生丝一般,梳一个书生髻,打横绾着青玉的簪。现在我已经可以准确辨别这年代男簪女钗的不同,也能分出点花样。
正花团纹是迎客簪,反花斜纹是流云簪,一根横荆是直簪,曲茎的是环簪……此外雕花的就以花名,仿古的就以人名……种种类类很多。
苏远生头上这一枝十分精致,花样我却从未见过。直朴拙雅,十分衬他。
不知道他身边随侍的是小子还是丫头,手倒挺巧。
我正出神,冷不妨他说话,一惊就漏听了上半句,只听下半句说:“最想什么?”
我累了一天,实在很乏,张口便道:“睡觉。”
他挑挑眉不语,一双湖水样的眸子直看着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和他对视。
看什么?没见过清秀小美男么?就算你眼睛生的大,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
他想说什么又顿住,把手里的纸张放下,一双眼静静看向窗外茫茫的大雨:“来了就进来吧。”
我一愣,却见窗扇一动,一道黑影晃了晃,跳进屋来。
那人也是不请自来的,论风度比苏教主却差了一段。黑衣明显是湿了大块,贴在身上,头发是包住的,面目却熟悉,正是日间见过的那个师爷,尽欢说他眼熟。
我想,熟的,不光是眼吧。
他冲我点一下头:“小莞。”又转向苏远生,很有礼的揖手:“苏教主。”
我看这两个很自来熟的人,有点硌碜,胡乱点头算打了招呼。
苏远生没说话,头也没点一下。
那个师爷走近我,手很自然的搭到我肩上:“来,我看看,还是以前那模样不是。”
我想,尽欢没看错。这个人的语气,表现,都象一个哥哥。
他是宁莞那个多病逝的哥哥吗?
看他翻窗的身手,应该武功不错的样子。
我清清嗓子,问了一个好孩子见陌生人必问的问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到我家来干嘛?”
他似乎被堵的倒气,脸色不大好看。我很无辜的冲他笑笑,居然苏大教主说道:“他前事都不记得,不用跟他叙旧了。”
我摸头笑笑,苏教主冷归冷,倒真是个明白人。
不过这么个大明白人,下大雨不在自己教里窝着,跑我们小岛上做什么来了?
外头雷雨声更大。
我手一摊:“这位大哥请坐。深夜莅临,有何指教?”
那人脸上的惊诧一闪而逝,换上温文的笑容。我心里没来由的一动,他的笑容,看上去真有几分熟悉。
“我叫尤烈。”他一笑:“这次要记得。”
我反问:“干嘛我要记得?”
他笑笑不语。
苏远生翻翻手里的纸,头也不抬:“你们是暗宫这一代的两个继承人,现在却都改名换姓自立门户。那么暗宫现在的主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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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人?真是有趣的玩笑。苏教主大概是在山里闷久了。”那个尤烈笑的温文,但是眼睛里一点善意也没有:“我和宁莞都不过是小卒子。我是收养的,本来就只是挂着宁家姓当个摆设。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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