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新版)》第90章


现在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太阳渐渐大起来,很久没有骑马,因为怕气闷也没有戴帷帽,头上渗出一层汗珠来。正要举起袖子擦汗,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转头看到明宇的笑脸,一手控缰一手托着方汗巾:“擦一擦,很久没骑马了?” 
我有点局促,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帕子:“不是……本来就骑的不好。” 
姿态本来就僵硬,现在更如芒刺在背。 
他在我身后,自然可以看到我的举动。 
我骑马的姿态绝不是英姿飒爽——而且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也被他看到了。 
捏着那块汗巾简直觉得象捏着定时炸弹一样,抹汗是绝对不行的,胡乱应了一声,手指揪紧又强迫放松,把汗巾递回去:“呃,还你——” 
他微微一笑,纵马上前越过我走在了前头。 
我托着汗巾发呆,后头庄天虹说道:“章公子要喝水么?” 
我忙道:“不用。庄先生累不累?可要休息下再走?” 
他声音里有笑意:“不必了。” 
催马跟上去。 
满脑子不知所谓的想头,却一个重点也抓不住。等到天快黑时停下来露宿,看侍卫们撑帐篷埋灶做饭,袅袅青烟在野地里升起来,暮色四合,寒鸦归巢。 
明宇和龙成天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人脸色都淡淡的。 
庄天虹慢慢走近。他走路姿势有点不自然,左脚应该是短了约摸半寸,不过不注意也看不出。况且他的动作从容随意,也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协调。 
“章公子累了么?”他在我身旁坐下,递了水杯给我。 
他不说我真不觉得,这么一说,觉得浑身都象要散了架一样。 
“听说章公子也是习过武的,怎么不太懂得运气吐纳?” 
我苦笑:“我是半调子,功力有一点,但自己又不会用,拳脚什么的都是粗通,骑马也只能维持个不从马上掉下来的水平。” 
他语气让人觉得温和可亲,随口讲了些野谈奇闻,我听得津津有味。 
光线昏暗蒙昧,一瞬间有些错觉。他的眉眼,神态…… 
我忽然站起身来,庄天虹有些惊讶:“章公子?” 
“我去……走走。” 
丢下这么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刚才竟然恍惚成那样,眼前的人分明不是旧人,却忍不住…… 
明宇远远站在树下,身旁有人正在和他说什么,态度甚是恭敬。 
这也是,他才是暗宫之主。这两年不在其位,暗宫群龙无首,几乎成了一盘散沙。 
想多看几眼,又惶惶难安,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10 
帐内一灯如豆,我伸手拢在火苗旁边,不让钻进帐里的冷风将火吹熄。 
帐帘一动,风忽然大了起来,几缕发丝被吹得一斜,蹭过面颊。我抬起头来,进帐的却是庄天虹。 
“庄先生。” 
“龙公子那里似乎有些公务,怕是一时不能完,我顺路进来看看,小竟你不是不惯骑马的么?还不早早歇下?” 
我笑了笑,顺手把那份文贴合起:“庄先生怎么也没有睡?” 
他在案前坐下,意态闲适:“我长年的习惯晚睡了。” 
我斟茶给他:“庄先生和明宇,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么?” 
他注目看着茶水,却答非所问:“小竟心思纯净,和龙公子那样的人做一路,真是异数。” 
我奇道:“怎么?不相配吗?” 
“那位龙公子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你和他真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极端,倒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苦笑:“这个……我也说不上来。真是稀里胡涂,一团糟糕的,就到今天了。” 
“小竟?” 
“你喜欢过明宇罢?” 
我抬起头来,他笑得温雅依旧:“是有过情意的吧?” 
我没说话,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我没恶意,小竟别摆出脸色来。”他将我的茶杯斟满,不经意的说:“今天第一次新茶,极品紫芜香芬,历来只是进贡大内。品质上佳,数量却稀,小竟和龙公子有这等好财力喝这茶,实在叫人羡慕得紧。” 
我一笑。这人亮眼慧心,早看明白我和龙成天的身份。就算不是喝这样的茶,一般官宦属员住驿馆,又哪来那样的排场。 
“庄先生多历世情,其实你喜欢的人,往往并不是和你终身厮守的人——不是吗?” 
把问题再丢回给他。 
他沉默片刻:“小竟和我想象中略有不同。” 
“哦?” 
“明宇没有多说过你事情,据我推想,总觉得你该是个样貌出众,骨骼清奇的人物。明宇清高自许,目无下尘,寻常人等是看不进他眼中的。” 
这个人语气温和,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我和明宇相识在困境之中,相濡以沫,过一天算一天……人难免总有软弱的时候,那会儿大概比较容易放下心防吧……” 
“我看得出来。”他轻嗅茶的香气:“你自有你的好处。” 
我摇摇头:“过去的事不提了。庄先生将来有什么打算?” 
他一笑:“我已经是日暮西山,还能有什么打算。多看些好山好水,多尝些清茶美酒,此生无憾……” 
忽然帐外有人轻声一笑:“天虹当真只想这些?” 
我一惊,这人是谁?竟然无声无息的掩至帐边,我一无所觉不说,外头那些侍卫都做什么去了? 
庄天虹容色如常,连眼波都没什么异动,说道:“旧友造访,何须藏头露尾?若是看得起天虹,便请进来饮一杯茶吧。”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虽然不会武功,当年却在宾州观月楼与一众武林高手讲侠论武,折服众人,得了儒侠之名。 
帐外那人来历不明,行藏隐秘,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却毫无意外慌乱之态,镇静自若,从容淡定。 
见识胸襟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庄天虹,却为何会成了今天的模样? 
烛火微微一动,帐内已经多了一人。我眼力胜过当年许多,却丝毫没看清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庄天虹拱手道:“文长老,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请恕我身有残疾,就不起身来见礼了。” 
那人清瘦俊朗,丰神如玉,年纪看来极是暧昧,二十岁的身姿,三十岁的风雅,四十岁才会有的沉淀含蓄,向庄天虹微微颔首:“天虹何须与我客套。”又对我抱拳微笑:“这位小兄弟遇惊不乱,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还未开口,他忽然眉头轻蹙,转头看向庄天虹:“你的脸怎么了?” 
庄天虹淡然说:“旧伤而已。” 
那个文长老完全忽略了我:“谁伤得了智计过人的天虹?” 
庄天虹道:“一别数年,天虹早非昔日莽撞的少年了。” 
他拂开头发,露出另一边始终隐在侧影里的脸。那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却是一个凹瘪下去的黑洞,眉毛从中断开,衬着那半边完好的面庞和眼睛,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我倒还好,文长老却身形大震:“天虹你……是谁伤了你!” 
庄天虹浅笑:“文长老不是恨我至深么?天虹的身体自己明白,早如风中残烛,到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不管是哪个伤我,又有什么不一样?文长老已经不必再将我当成心腹之患,耿耿于怀了吧?” 
那人忽然身形一动,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庄天虹竟然已经被他揽在臂弯,三指执着他的手腕,按在他的脉门上。 
我骇异至极。这人武功之高,与当日的苏远生,今时的明宇相较,也不见得逊色。 
庄天虹陷于他手,就算我现在呼叫,也来不及相救。 
那人脸色大变,庄天虹却微微一笑:“文长老可放心了?” 
我一手握拳,却不敢动。 
戒指中另有机关,是我的护身法宝。但那两人距离如此切近,难免不误伤庄天虹。 
而且这种暗器和药物,对文长老这种修为的高手,不见得有用。 
帐幕又是轻轻一动,一颗头探进来:“长老,怕是有变。” 
姓文的挟着庄天虹便走,一挥袖:“这人处置了。” 
我一怔,后来人已经看到了我,脱口低呼了一声:“宁公子?你怎么在此?” 
文长老转过头来,那人急急解释道:“这是宁莞公子呵,当年他和教主是……长老切不能伤宁公子性命。” 
“那就一并带走。” 
看他衣袖拂来,我急闪身后掠。 
胸口一窒,眼前蓦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便软了下去。
11
“小竟?” 
我喉间涩痛,慢慢睁开了眼。 
庄天虹坐在床前,松一口气,歉然道:“拖累了你,真是过意不去。” 
我勉强一笑:“这等刺激惊险的历程,旁人求也求不来。无聊日子过久了,正要调剂一下才好。” 
他也释然一笑:“小竟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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