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庐风云 作者:飞凌》第410章


「普洛汉亲族的人头?」
拉夏国王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普洛汉头上来为自己开脱,让普洛汉的这些亲族来承担黑旗军的愤怒?
艾里终於弄明白罗德尼亚特王的用意。而此刻,他的心思却忽然抛开了眼前的拉夏国王的事,飞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些就是普洛汉将军全族亲人的头颅。比尔最恨的人,最终也遭到灭族的噩运,竟是和比尔境遇没有多大差别!
这或许就算是报应吧!而如果比尔人也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他又会作何感想?
怔怔望着这数十颗头颅,艾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普洛汉正沉溺在美丽的梦境中。眼眶下有着浓重的暗影,憔悴苍老了许多的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笑容。
在梦中,有温暖豪奢的华宅,那是他在王都路瑟安中的府邸。恍恍惚惚间,普洛汉看见自己走进家门,家人和仆人欣喜万分地冲出来迎接。
洗过一场畅快的热水澡,身上的黏腻异味一扫而空,乾净柔软的新衣服顺地贴在皮肤上的感觉是那么清爽舒适!桌上摆放着许多自己喜欢的珍馐佳餚,热烘烘的香气闻着就让人觉得踏实。
一边大口填塞着热烫的食物来温暖冰冷乾瘪的胃袋,一边把这次出征所受的劳累和得到的经验向长子索林姆,还有乖巧地随侍在旁的几个儿子一一述说。
最疼爱的小女儿就坐在膝上,不时噘起小嘴送上甜吻。美丽的姬妾环绕在身边,殷勤地服侍着自己。冶艳柔媚的眼波,丰润欲滴的红唇,若有若无地诉说着她们的渴切……
多么舒适美好的一切……太过舒适美好了,所以普洛汉很清楚自己只是在一场梦境中。这一切,恐怕这一辈子是再也没机会重新拥有了。
现实世界中盖在身上的薄毯挡不住深重夜露,丝丝寒意钻入骨髓,被未散的梦中温暖反衬得更加刺骨。心伤悲苦的感觉,一点一滴地从绮丽温暖的梦境表面下渗漏出来。
第七章应对之方
当早上从梦中醒来时,普洛汉发现自己仍然是身处城郊偏远僻静处一座年久失修,久无人居住的荒宅之内。
宅内处处蛛网密结,残余的破烂傢俱看上去一触即垮。堆积在屋中每个角落的尘土年代太过久远,已经凝结成灰暗粘腻的污渍,其中还不时有鸟雀猫狗之类的腐败动物屍体。
空中的霉味和灰尘,令所有踏足於此的人喉头发痒。
这样的地方,一般人只要稍有别的选择都不会想待在这里,就算是乞丐,也会嫌弃这里太过偏僻荒凉,难以找到行乞的对象。
但是,普洛汉却像是把这破屋子当作了舒适的豪宅,终日都窝在这屋子的角落里。
自昨天进了这个宅子,他便一直无力地倒卧在那儿,除了偶尔拿出乾粮吞嚥外就没怎么动弹过。
僵直的身体、灰败肮髒的面容、涣散无光的眼神,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此,必定会震惊於原本声名赫赫的大将军,怎会变得这般萎靡潦倒?
短短时间里,他的容颜像是憔悴苍老了数十年,昔日的霸气更是不剩分毫,像是什么人从他身上抽乾了生命力。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徒有几分普洛汉过去形貌的躯壳。
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将军自然清楚,同时他也很清楚是什么令他憔悴至此。
就算是在白日,被人抓住杀死的梦也时时纠缠着他,有时他甚至分不出那是梦境还是现实。这让他的精神急遽耗弱。
还有那个少年领队冷冷的话声。
「在让你用性命偿罪之前,我会先让你沦落到穷途末路,众叛亲离的地步,尝到最悲惨淒凉的滋味。」
平淡的语气,却更反衬出话语间渗透出来的刻骨憎恨和决心,如噩梦般时时在普洛汉脑中萦绕。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胸口冰冷得无法呼吸,身体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普洛汉大半生周旋於战场上以及凶险的官场上,听过的比这恶毒凶险的威胁也不知有多少了,却是从未如此惧怕过。
因为现在他已山穷水尽不复权势,也因为从那少年的眼神中,他看得出来他心意的坚决,也看得出来他的胸有成竹!
这句话不能算是威胁,而是对即将成真的现实的一个宣告。
现在,他的话已经可以算是实现了。从高高的将军之位跌落下来,成为被母国和敌国共同通缉的战犯,连跟随自己的骑士团也打起了捉住自己献给黑旗军来自保的主意,身边再无可用之人,真的是众叛亲离了。
从骑士团那里逃出来后,他甚至变得害怕接触人群。到处都挂着自己的通缉画像,连自己一手培养出来、跟随自己多年的队伍都背叛了自己,还有什么人能够相信?
而且,在他逃离洞窟没多久后,便又被那使双镰的少年领队跟上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也是孤身一人,没有带着别的黑旗军士兵,但光是他一个人,已经足够具有威胁性了!
普洛汉也曾全力偷袭於他,却都被对方轻易化解。不过对方并没有反击,只是以讥诮的眼神让他体会到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能力自保。越来越意识到这少年之可怕的普洛汉,只能选择逃走。
不熟悉当地地形的他,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他。也是害怕再被他找到,普洛汉便一直龟缩在不会有人去或是不被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除非必要绝不露面,过着除了吃、睡等必须生理活动外就是整日发呆的生活。
随着日头升高,阳光忽地跃上了普洛汉的脸,僵卧的躯体终於有了些许动弹。他抬起手遮挡直射眼睛的阳光,玻ё叛鄞诱葡碌囊跤跋蛲馔ァM腹衅频拇翱颍馔返奶炜彰髁恋么萄邸! ?br /> 脑袋空白了片刻,他恍惚地想着,自己有多长时间不曾堂堂正正地站在日光下了?只有在阴暗肮髒、远离人群的地方,自己才能找到些许安全感。好像老鼠。
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在悉悉索索地动,他一脚踩下。尖利的老鼠叫声撕裂了人的耳膜。想到刚才还觉得自己和这种东西相似,将军燥怒地啐了一声。
不过,他并没有把死老鼠一脚踢飞,而是躬身拣起,小心放到一边。
身上的粮食又快吃完了,有这只老鼠,还可以把冒险出去买东西的时间推迟些。
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够继续活下去,他可以忍耐。只要能活着就好。
至於远在路瑟安的家人,他已经尽量不去想起。这一辈子,大概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们了,只希望他们过得还好……
宅子外荒草丛生的院落中,忽然传来「咯」的一声轻响。这会被一般人忽略的轻微响动,却在普洛汉身上引发了巨大的反应。
刚才耽於思绪的恍惚神态立刻被紧张所取代,他的身体猛然绷直,呼吸变得浊重,急急扭头望向声音传出处的神态惊骇如一只惊弓之鸟。
在看清那声音原来是一截枯枝从树上落到地上发出的,他才松了口气,额上却已见汗。抹掉冷汗,他不自觉地出声安慰自己:「不……
不要紧的。不会是他……我已经甩掉他了……」
刚才听到声音的那一瞬,他本能地以为会看到一个握着黑色双镰的瘦削身影,幸好不是他……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
院外的阳光太耀眼,普洛汉转回头看着屋里的灰尘发呆。视线横掠过园子另一边时,似乎曾映出一道黑影,本已收回视线的将军蓦地呆住。
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移动视线望去,片刻前还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并插在腰后的双镰黑沉如墨,淡淡和普洛汉对望的双瞳泛着嗜血的杀意。而少年的姿态却十分安然,只是交叉了双臂靠在树下,静静等着什么。
普洛汉的瞳孔蓦然收缩。
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
他猜得到接下来的情形大概会是怎样。少年不会立刻上来杀了自己,但他将时时刻刻跟在自己附近,只要自己回头望,就一定能看到他。
但是,普洛汉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真的不会在下一刻被杀,因为少年的那双眼睛透出的是真正的杀意。
从这双眼神中,普洛汉明白这少年有可能继续维持平静,也随时有可能动手行凶。杀和不杀,完全取决於他对自己的观察和他当时的心境。
或许是身为猎物的敏感,令普洛汉能在某种程度上理解这少年的心态。之前已经明白,自己似乎曾灭了这少年的村庄,他是为了复仇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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