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第19章


是如此难以忍受,禁闭着它的笼子也同样被它无穷尽地愤恨,它开始冲撞结实的笼子,撕咬因为运送过无数动物而遗留下它们久远气味的铁栅。
还好,与这群斑点狗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天,列车已经抵达了终点站哈尔滨。如果格桑继续与它们待在一起,要不了多久,它就要真的疯掉了。
走出车厢之后,刚刚见到韩玛的兴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冲得烟消云散。车站里到处都是人,男人,女人,孩子,各种气味的人。格桑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众多的人,把它以前所有见过的人都加在一起也无法达到它在车站里看到的这些人数量的一半,而且这些人散发出的复杂气味扰得它晕头转向。韩玛收紧了绳子,格桑也不由自主地紧紧地贴着韩玛的腿侧。韩玛的出现毕竟消解了格桑要撕破一切的疯狂情绪。
格桑在高原上见过雪山草原和那些更适合用宽广壮阔这些词来形容的景物,但面对眼前由人类构筑的一切,却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这些参天而起的高楼的表面上贴附着深蓝色的玻璃,像终年积雪不化的冰峰,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是唯一让格桑感到似曾相识的东西。
“也许这是第一头来到哈尔滨的藏獒吧?”背着巨大登山背包的杨炎问韩玛。
“差不多真的是第一头。”
他们避开了人群,从行李车出站口离开了车站。在旅客出站口,面对着羊群一样拥挤在一起的人流,谁知道格桑会做出什么来。
在火车上已经决定了格桑的去处。作为一头精力充沛的大型犬,格桑需要足够的活动空间。杨炎家带着巨大草坪的别墅可以满足这个条件。 
八韩玛不在的日子
八韩玛不在的日子(1)
以后,格桑的生活中又出现了更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出现在大门外的自行车,第一辆公共汽车,第一架飞机。在格桑新的生活中,空气里弥漫着众多复杂的气味,需要它花费极大的精力去贮藏,去分析。也许这些都是它所不能理解的,它努力地将这一切与把它带到别墅之后就很少露面,只有夜晚才开车驶进车库的杨炎联系在一起。它试图说服自己,现在杨炎就是主人,它必须遵从这个身上溢出酒味的男人的命令。
别墅里一片鲜亮的草地着实让刚刚经历了一段身心疲惫旅行的格桑兴奋了一阵儿。爪子刚一落在上面,它就感到一阵令它四腿痉挛的舒适,这毕竟是草地,是与行李车内灰尘覆盖的橡胶地板和滚烫的水泥地截然不同的有生命的草地。
也许正因为格桑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片草地上,当然也可能是由于旅途的疲劳,杨炎给它换上新的项圈挂上链子时并没有遇到预想中的麻烦。格桑就这样住进了哈尔滨松花江边一个高级住宅区的别墅里。格桑精心地嗅闻着已经归它所有的整体犬房,它闻到了另一头狗遥远的气味。
这里的一切都是让它感到新奇的。横亘在江上的大桥长久地吸引了格桑的视线,从火车上下来之后,它看到了在牧场也许一生也不会看到的很多伟大的事物。在来到别墅的第一天,当一辆火车呼啸着远远地从桥上奔驰而过时,它惊恐地冲着江面咆哮。火车格桑已经见过,但当它被送上行李车时火车已经安稳地停靠了,对于格桑那不过是一间装满了货物的很长的房子而已。
格桑这幼稚的举动引来了杨炎的嘲笑。但是只此而已,过了一个多小时当第二列火车以同样的气势驶过时,已经卧在犬房前的格桑只是扭动了一下头,此时,火车对于它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
“嘿,想不到你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还挺快。”杨炎望着已经占据了新犬房的格桑自言自语。
但当黄昏来临时,又一件令格桑始料不及的怪事发生了。一艘游船鸣响了汽笛驶过江面。这不可以理解的陌生的狭长物件令格桑猛地弹起,紧张地注视着这艘舷上站着游人的庞然大物滑过平静的江面。以眼睛的余光它已经发现杨炎又一次站在阳台上,它终于克制住了那种本能——面对一切陌生的事物时表达好奇、恐惧、不知所措的唯一的方式,这次它没有吠叫。它发现了火车与游船间的某种联系,同样的庞大,同样的发出巨大的声响。毕竟它在面对着比高原牧场时更复杂的一切,它要以自己的大脑进行必要的思考。
于是第一次见到轮船的格桑并没有像所有的狗在面对陌生的东西那样没完没了地吠叫,它一直注视着这艘轮船喷吐着黑烟消失在被夕阳染红的江面上。对于格桑这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及时地对外部世界的改变作出反应,并及时地适应,才能继续生存下去。这也是为什么藏獒可以在号称世界第三极的雪域高原上生存下来,并没有因为高寒缺氧的恶劣环境而退化,并成为高原牧场上不可或缺的一个品种的原因吧。
以后,格桑的生活中又出现了更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出现在大门外的自行车,第一辆公共汽车,第一架飞机。在格桑新的生活中,空气里弥漫着众多复杂的气味,需要它花费极大的精力去贮藏,去分析。也许这些都是它所不能理解的,它努力地将这一切与把它带到别墅之后就很少露面,只有夜晚才会开车驶进车库的杨炎联系在一起。它试图说服自己,现在杨炎就是主人,它必须遵从这个身上溢出酒味的男人的命令。
但格桑无法让自己承认这一切。
格桑无论如何无法使自己对杨炎产生足够的敬畏,更不要说对韩玛的那种爱了。这是无法言说的,格桑仍然在想着韩玛,那个曾经为它调理伤口的青年。主人这个概念自从它离开草地已经变得异常遥远,即使在牧场时,主人也是一个模糊的想法,它只是按照无数年来形成的本能兢兢业业地行使着自己作为一个高原牧犬的职能,对丹增它似乎并不是那样需要。
八韩玛不在的日子(2)
一个星期以后,韩玛仍然没有出现。
别墅里的格桑开始发出一种受到阵痛折磨般的号叫。现在的这种生活对于它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每天只是一动不动趴在装着空调的犬房里,望着偶尔从门外驶过的汽车发呆,晚上拖着脖子上的铁链转一转,喝水,从每天清洗的食盆里取食那种营养搭配精良的原装进口颗粒犬粮。
杨炎偶尔会牵着格桑出去散步,不过那也不过是带有某种炫耀色彩的象征性的走动,根本无法满足格桑需要的运动量。格桑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拖着沉重的铁链腾起,扑击并不存在的对手,于是犬房前那块绿茵茵的草坪很快就支离破碎,如同烈马践踏过一样,一片狼藉。
不过在与杨炎一起去散步时,格桑倒是惊奇地发现这个高级住宅区里还有很多狗。它无法想象那些狗是怎样长大的,有的在地上走动着看起来只是一个分不清头脚的毛团,有的肥壮得可怕,身上的毛却短得惊人。最让格桑感兴趣的是一头沙皮狗,灰色沙皮狗的皮皱得厉害,它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包含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忧愁。格桑尽管被杨炎紧紧地拽着还是努力地回头,想要看清这只狗的眼睛究竟藏在哪一条缝隙里。
正常的情况下,韩玛两周来看格桑一次。对于格桑来讲,这一天像节日一样隆重。在韩玛距离别墅还有一二百米时,它就已经分辨出他的脚步声,于是从犬房里一跃而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别墅的大门。直到那里露出韩玛的身影,它才兴奋地腾越着发出第一声欢快的吠叫。
每次韩玛离开时,格桑都无法控制住自己发出小犬一样凄惨的哀鸣。它不得不期待着下一次再见到韩玛的机会。于是在它的生活中,第一次出现了时间的概念,它可以准确地计算出两个星期的时间。在每过两周之后的某一天早晨,杨炎就发现格桑在犬房前坐卧不安地打转,向别墅的大门焦急地张望。杨炎知道这天一定是星期天,是在郊区福利院工作的韩玛来看格桑的日子。
格桑离开别墅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作为一头狗不应该具备这种精确的时间观念。不知道为什么,在格桑来到别墅三个月以后,韩玛第一次连续三个星期没有来看它。那额外多出来的一个星期因而显得愈加漫长,它不止一次地将别人的脚步声听成是韩玛,然后只能歇斯底里地吠叫着面对一次次的失望。这种失望滋生出一种无所顾忌的情绪,它感到自己的每一颗牙都因为长久没有撕咬东西而发痒。将牙齿切进温暖的肉体里的强大渴望正在压倒一切,成为目前格桑最迫切的需求。
那天黄昏,杨炎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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