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手记 -张泽石1064》第3章


了,坦克进沟了!
“跑,分散往后山跑,趁雾大躲起来再说!”我把唯一想到的主意告诉了伙伴们,便跳出水沟往 山上猛爬。
山势很陡,我爬了约两丈高就被一块光滑的巨石挡住了路。我把手榴弹别在腰带上,双手抓住石 缝中一棵小刺棵子用力往上攀,脚下太滑,子弹在我头边溅起的石渣擦破了我的额头。我猛一使劲, 小树被我连根拔起,便头朝下摔了下去,只觉一阵剧痛就昏了过去……
被 俘 ~
我在痛楚中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带铁钉的大皮靴,第一声听到的是:“OK!THIS FEL#OW IS ALIVE!”(好,这个家伙还活着!)那只皮靴又踢了一下我的脸: “GET UP!”(起来!)
我完全清醒过来,看清是几个鬼子持枪围着我,便一下惊坐起来。眼前冒出一片金星,我低头喘 息着,下意识地向腰里摸去,发现手榴弹也丢失了。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完了,一切全完了,我 怎么没有摔死!”
随着一声更粗暴的“GET UP!”一只冰冷的刺刀挑起了我的下巴,我摇晃着站起来。
不远处,随我一起突围的几个伙伴正低着头,双手放在脑后一跛一拐地被押过来。我身边的美军 将我交给押送他们下来的美军士兵后继续往山上搜索。
难友们抬头看见我,眼圈立即红了。我痛苦地点档头,进入他们的行列,互相搀扶着走出沟口。
一转出沟口,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公路上我军被俘人员的长长行列,衣衫褴褛,步履维艰,缠着绷 带的,拄着树枝的,令人目不忍睹。而两旁押送的美军却耀武扬威地大声喝着:“HUR#Y UP!” (快走!)
我的心像是被刀扎一样疼痛起来:“我们被打败了?打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麻木地移动着脚步,思想上的极度痛苦压倒了肉体上的伤痛:“我怎么成了俘虏了呢?我怎么 向组织上交待啊?!”我想起“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古训,想起狼牙山五壮士,羞耻的泪水涌流 出来。
“拼了吧!现在还来得及。”我向身边的大个子美军斜了一眼,盘算着如果我突然扑上去能否将 他手中的枪夺过来。正想着,一块石头绊得我猛一趔趄,好久没缓过气来,我明白凭我现在的体力, 单独行动只是白白送死。
“那么,等恢复些体力,再串联些难友,一起行动。即使跑不脱,拼死几个鬼子也够本了。”我 这样拿定了主意。
突然,前面一个美军叫喊起来:“STOP!OR YOU WIL# BE KIL#ED!” (站住,你要找死啦!)紧接着响了枪声。
原来是一位难友捂着肚子正向山脚跑去,美军朝天开枪了。我急得用英语大喊:“别开枪,他是 拉肚子要去解手!”
我身旁的那个美军惊奇地瞪着我,立即把我押往后面押队的吉普车旁,向坐在上面的军官报告 说:“这个战俘会讲英语!”那位美军少尉好奇地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便叫我上车。他一面开车一面问 我:“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学的英语?怎么跑到朝鲜打仗来了?”
我心一横:“既然已经发现我会英语了,就实话告诉你,看你们怎么处置找吧!”我告诉他:我 姓张,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到朝鲜来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
少尉却嚷了起来:“啊!清华大学,我知道它,那是一所著名的学校。可惜你上了共产党的当, 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他见我把脸扭向一边不说话,便又温和地说:“张,你不用害怕。就我所知 和谈就要开始了。战争结束后,双方将交换战俘,你还可以回去继续上学呢!”
他并未注意到这个信息多么震撼了我:“和谈!交换战俘!重返祖国!再见亲人!”这是多么可 贵的希望之火,尽管还极其渺茫,却开始使我振作起来。
但当我从车上下来走回队伍,刺刀紧跟在我后面,又使我回到严酷的现实之中:“敌人难道真会 放过我们?不把我们送到台湾当炮灰或送往日本做苦力?对敌人还是别抱太多的幻想吧!”
我一路上歪歪倒倒地走着,严重的饥饿、疲劳使我全身发软、头发晕,但脑子却在紧张地活动着: “敌人如果真要把我们弄走怎么办?总不能束手待毙!只能跟敌人拼到底,还要团结难友们一起干!”
“对,这又是一场反美抗暴斗争。我不是在沈崇事件后参加反美抗暴学生运动开始了自己的革命 生涯么?现在继续这场斗争吧!只不过现在是在敌后,条件更艰苦些罢了,但只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就没什么了不起!”我那惊恐、迷惘的心情开始逐渐安定下来。
在路过一条水沟时,我用溪水洗净了多少天没洗过的脸,把又脏又湿的棉军衣脱掉,只穿我里面 套着的一套崭新的单军装,自己也觉得精神多了。
蒙蒙的细雨又下起来,乌黑的云层把两边山头全罩住了。前面,在一个荒凉的河滩上出现了一些 军用帐篷和用铁丝网围着的营地,看来这就是战俘收容场所了。我们被陆续押进了铁丝网。
这天是1951年5月27日,从此开始了我漫长的战俘生活。
我终生都将牢记这个日子。
第四章 选择哪条道路 ~ ~
试 探 ~
“前方临时战俘收容站”被划成一块块长方形营地,每块有篮球场那么大。我们到达时,下来的 战俘还不算多,我呆的小拘留营里约有200人。
大家靠着铁丝网一周坐下来,疲惫不堪,沉默不语。
外面是一溜帐篷,一些南朝鲜民夫正从卡车上往帐篷里搬运草绳编织的粮包。从那些帐篷的门缝 里冒出阵照蒸气,顺风飘来诱人的饭香,引得我的肠胃一阵照痉挛,也使得衰弱已极的难友们抬起头 来寻找这香味的来源。
时间过得好慢啊!终于那座帐篷的门帘撩开了,两个伙夫把盛着饭团子的箩筐抬到铁丝网大门口 来了。难友们骚动起来,艰难地站起来拥向大门。
那位在路上押阵的美军少尉在门口大声喊:“ZHANG!E OVER HERE!” (张,到这儿来。)
等我挤出去,他要我整理好队伍,要大家排成一行按顺序到门口领饭,并要我负责给每人发一个 饭团。
我尽力大声地把少尉的话翻译给大家听。队伍很快排齐了,难友们默默地移动着前来领饭。我一 边分发着拳头般大小的大麦米团子,一边说:“不要暴露军事秘密,不要背叛祖国!”不少难友听了 含泪点点头;有的难友却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直楞楞地盯着饭团;另一些难友则惊恐地看看我,又看 看站在我两旁的持枪的美军,像是说:“这是什么场合,你还敢说这种话!”
果然,一个美军士兵发话了:“WHAT ARE YOU SPEAKING?”(你在说些 什么?)
我用英语回答他:“我在劝告他们:不要吃得太急,否则会引起胃疼。”
另个黑人士兵便冲我伸出大拇指说:“OK!”(好!)
我不禁心中一乐,外语也是一种武器呢。
最后一名难友领过饭后,那个黑人士兵拿起两个饭团给我——表示“以资鼓励”。我没有拒绝, 回到难友身边便把其中一个掰开,分给了几个小鬼。
考 验 ~
我还没来得及品尝那种大麦米掺豌豆面的“美味”,整个饭团就吞没了。正当我后悔不迭时,那 位美军少尉领着一个大胖子美军上尉进了铁丝网来到我面前,指着我说:“就是他会讲英语。”
胖子上尉端详我一会儿,伸手对我勾了勾食指说:“你,跟我来!”
看样子来者不善,我的心狂跳起来。
上尉把我领到一辆卡车的驾驶室时,顺手拎起条军毯披在我肩上开始用英语和我谈话。他说看见 我这个模样很难过,他对中国人是有感情的,因为他是在昆明出生的,中国是他的第二故乡。又自我 介绍说:他名叫布鲁克斯,父亲是美国传教士,母亲就是中国人等等。似乎为了证实他有中国血统, 又用不熟练的中国话说:“我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这既出乎我意料,又引起我的警惕。我不由得抬起头来,从他那高鼻子蓝眼睛里看不出一点黄种 人的血统,但从那眼光里却又看不出欺骗和伪善的痕迹。“也许他说的是真话?”我思忖着。
接着他又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