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第24章


魏光亮犹豫一下,阴沉着脸走过来。
战士们停止笑谈和打闹,都朝他看。
石万山指着场上的双臂凿岩台车、扒渣车、翻斗车,“大功团对官兵的要求是,兵专一项,官需多能。这些机械是咱们一连的看家武器,请大功团第一连第一排的魏光亮排长告诉我,你准备用多长时间来熟练掌握使用这些武器?”
魏光亮翻起眼珠子,“石团长,在回答问题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请讲。”
“回答问题之前,我能有幸见识一下石团长的身手吗?”
全场寂然,官兵们神情紧张,方子明和齐东平略带仇视地瞪着魏光亮。
“将我的军是吧?这么说吧,从凿岩台车到手持风钻,大功团一共有五十来种机械设备,如果搞一个综合全能比赛的话,我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拿到金牌,但进前三名应该没问题。没这点能耐,统领不了工程兵师第一团。”
魏光亮不依不饶,“对于你来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于我来说,眼见为实。”
石万山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好!很久没操练了,今天我借机检验一下,看自己是否廉颇老矣。齐东平,把那个罐头盒换成啤酒瓶。”
张中原忧心忡忡,“团长,别换了,万一失手的话……”
“换!”
别处下班了的几十个官兵也来到训练场,停下来看热闹。在一百来双眼睛的注视下,石万山坐进大型双臂凿岩台车驾驶室,发动台车,调整三次台车长臂,然后,台车右臂开始朝啤酒瓶方向移动。
石万山探出头来,“魏排长,你看清楚了,还有,记时要专业。”
“放心吧,这么伟大的历史时刻,我绝对眼睛都不会眨。正拭目以待呢。”
石万山闭上眼睛,做几次深呼吸,然后,按住一个绿色按钮。夹着电焊条的台车长臂缓缓地向下移动,张中原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猛然,一小把电焊条直直地一次性插入啤酒瓶中,真是稳、准、狠。
全场欢呼起来。
魏光亮看看手表,默默地把表戴回手腕上。石万山跳下台车,“超过三分钟没有?”
“两分十八秒。”魏光亮悻悻然。
“拼刺刀不是团长的责任,可团长必须是拼刺刀的行家。魏排长,这扒渣车和翻斗车技术含量都不高,依你的聪明才智,半天足够学会操作它们。”石万山从地上捡起一个罐头盒子,“齐东平,你过来。”
“是!”齐东平跑过来。
“十天内,魏光亮排长能不能把电焊条一次性从三米高插到这罐头盒里,就看你教得好不好了。不准强调困难。”
“是。”
“魏排长,齐东平是大功团最好的台车师傅,他可以在两分钟内用台车的长短两臂,把两根电焊条一次性插进两个啤酒瓶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张营长,我们走。”
石万山和张中原穿过训练场,朝一号洞口方向走去。
张中原心存余悸,“团长,你就不怕万一失手?”
“毕竟练过童子功,我对自己有信心。看来,我低估了这小子。”
“团长,郑参谋长想让他去师前指,你就成全了吧,那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吗?”张中原抓住时机赶快进言。
“趁机想撂挑子是吧?别给我来这曲里拐弯的!”
张中原气短,“人家已经剃了秃瓢儿,这个头我没法下剪子了。”
“那就等他长出头发再下剪子。总之,他这颗头大功团剃定了,一营剃定了!”
“他敢当众跟你叫板,在他眼里,我算哪棵葱啊?万一他尥我一蹶子,我又收拾不住他,这伤的可就不只是一个排了。”张中原愁眉苦脸。
“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也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在一营,他不过是个排长,地位并不显赫嘛。一营营长姓张不姓魏。还是那句话,如果这个刺头你张中原实在剃不了,我来。”
张中原唉声叹气,“唉,他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啊。”
周五,是各营内务卫生评比日。
一排的战士,眼睁睁看着四个房门上的“内务卫生先进排”小红旗,被三个戴着红袖标的战士取下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忧愤而又无奈之下,很快,一股自暴自弃的风气流传开来。有人开始破罐破摔,对事随随便便不拘小节,有人不该轮休居然也敢在门上挂上“值班休息请勿打扰”的牌子,这都是史无前例的。
方子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晚上,他尾随齐东平到厕所,弯腰朝五个便池隔板下面的缝隙里逐个看一遍,见确实没人,赶快走到正在小解的齐东平身边,“东平,你得找姓魏的谈谈。”
“谈什么?”齐东平的语气不咸不淡。
“你就不急吗?一排全团最落后,也伤不到他一根汗毛,可这么下去就把咱们都坑了。古话怎么说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咱们,你,我,可都是长在一排这张皮上的毛啊!”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是一个排的核心,我一个排副能说什么?”
“要不,咱们帮他做内务吧。可别小看丢了内务卫生这面小红旗,心劲一泄,接下来就要倒多米诺骨牌。现在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出来了,你没看见吗?东平,咱哥俩说点掏心窝的话。营长说过,咱俩是一连提干的种子选手,你是一号我是二号,你是大麦我是小麦。大麦不熟,小麦熟个屁。一排这红旗一倒,第一个砸伤的就是你,跟着倒霉的就是我。”
齐东平拉上裤子拉链,朝外走,依然不愠不恼,“我又不是没找他谈过,人家说这都是鸡毛蒜皮。我也说一句吧,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认了吧。”
方子明紧跟着他,急得抓耳挠腮,“那,咱找营长……”
话没讲完,挂着“值班休息请勿打扰”的房门打开,一个穿着大军裤衩的战士揉着眼,打着哈欠,捂着肚子从里面蹿出来,急急往外跑,吓了两人一跳。
齐东平大喝一声,“站住!”
战士一哆嗦,只好站住,双手不知该遮住身体哪儿是好,样子很狼狈。
齐东平铁青着脸,“营区有女兵,有家属,你不知道?”
方子明打蛇随棍上,“显摆你那几块腱子肉是不是?”
战士捂着肚子哭丧着脸,几乎要屁滚尿流的样子,“排副,一班长,我错了。都是这泡屎给憋的,哎哟,肚子疼,我先把厕所上了行不行?下不为例。”
“不行!回屋去,穿整齐了再出来。要不,一排丢不起这个人。”
·7·
柳建伟 杨海蒂 著
第六章
魏光亮并没把石万山的话当回事。我就这么破罐子破摔,怎么着?大不了就是退伍嘛!退伍正是他需要的结果。
到达七星谷一周后,魏光亮意外地又收到了那娜的来信,信中极尽刻薄之词,字字句句都烧灼他的眼睛,刺痛他的心灵。
信中写道:
……哥伦比亚大学排名世界第八,清华大学在世界二百名开外,这就是差别。你考取的耶鲁和麻省理工学院,世界排名比哥伦比亚还靠前。
你应该知道,清华大学土木建筑专业的辉煌早已属于历史。作为中国最有名的建筑大师,作为一代鸿儒梁启超的公子,梁思成四处奔走呼号,也还是没能保护住北京古城;他的妻子、名媛才女林徽音,唯一有的建筑杰作,不过是座人民英雄纪念碑。你还能说什么?中国的建筑设计,在世界上哪怕能属二流水平,国家大剧院的总设计师也不会请个外国人了。
当一流建筑师的梦想破碎了,这就是你这次放弃所支付的高昂成本。如果在那个山沟里再挖上三年地洞,到那时,你想考取美国排名前五十位的大学都难。这就是我们之间关系所面临的基本现实。
你我已经南辕北辙,开始相互走进对方的历史。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看在你的聪明才智上,我才这么苦口婆心地给你写这封信,这很可能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
魏光亮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空洞的双眼扫过山谷里的屋顶,扫过被彩漆伪装过的营区,扫过无边无际的大山……最后,目光落到手里攥着的两张皱巴巴的信纸上。他慢慢把信撕成一片片碎屑,放在手掌上。一阵山风吹来,纸屑很快被吹得无影无踪。他抬起沉重的步子往山下去。
拎着安全帽的齐东平,在路口来回不停地踱着步,终于等来了魏光亮。他赶紧把手里的安全帽递过去,“排长,台车刚保养好,咱们是不是去练一会儿?”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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