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锁》第37章


“天哪!我这是什么大干部呐!无权无势。”
“二叔,人家可不管你这个,说只要替共产党宣传过一回,就要杀头!”
“什么?宣传一回就要杀头?”
“那还会有假!这是狗子副官亲口对我说的。”
周锡文吓得好象一把刀已搁在他的脖子上。周疤眼走后,他便躺倒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假如新四军有力量,徐州早拿下来了;假使鬼子有力量,根据地早完蛋了;假使国民党有力量,也不会逃往四川了……,三足鼎立,倘如孙刘联合,独魏必亡;刘曹同心,孤吴必灭。哎呀!新四军休矣!……未必,新四军有天时、地利、人和,安得沉沦?……日、汪、蒋联合呢,大军千万,新四军寡不敌众……。鬼子烧杀成性,要是真来扫荡,何以了之?倘投降日寇,则遗臭万年。……”
周锡文一连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象丢魂失魄似的。委任状还收藏在家,万一被别人知道,何以得了?交了吧,要是联军真的来了,又怎么办了
周锡文想到鬼子害怕,看到新四军发抖。他又怕别人看穿自己的心事,极力装作正常,和大伙一起来劳动,可是越装,心里越不自在,越不自在,就越不正常。
周锡文昏头昏脑地站在路边,挑运大队过去了,他才高一脚低一脚地迈开了步。
“周先生,掉队罗!”“周先生,落后罗!”学生们嘲笑似的叫。
周锡文好象没有听见,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向谷场走来。
谷场上,铺着一小块一小块豆荚和谷子,每块地里都有一两个人赶牲口拉碾破子,打场。打好了的谷物,也分成一小堆一小堆,谷草也堆成一小垛一小垛。这次秋收是突击抢割,劳力统一组织,粮食呢,张家归张家,李家归李家。
刘杰今天当了小先生,他在指挥小朴和老柳打场,这两位国际战友学得非常起劲。老柳赶着牛,唱了一通号子,乐呵呵地说道:“我看中国打场方法可以带到朝鲜去。”
“算了吧,”小朴反对说,“等咱们打败了日本,回到祖国,建设起社会主义新朝鲜,还要这玩艺儿?处长真是老保守!”
“什么?我是老保守?”老柳生气了,“你思想先进,为什么也学这个?”
“为了在中国帮助老乡干活呀!”
“噢!中国就永远用这个?你也永远不回国啦?”
小朴说:“现在还用这个嘛,咱们现在还在中国嘛!”
刘杰一看老处长生气,便向小朴装鬼脸做了个小动作。小朴点头会意,便唱起朝鲜民歌《桔梗谣》来:
道拉吉,道拉吉,道拉啊……吉……
刘杰接着唱:
哎嗨哎嗨唷,哎……
“我还有好几句没唱,你怎么就唱过门啦?”小朴纠正刘杰。
“你没好好教我嘛!”
“是你没好好学嘛!”
老柳一听又生了气:“不好好干活,吵什么?”
“哈哈!”小朴、刘杰拍手大笑。
老柳一看,原来是他们俩有意寻自己开心,便说:“好呀,正副班长串通一起,整我一个老头子!别调皮,到发冬装的时候,你们警卫班可别找我罗嗦!”
枝子提着茶壶,捧着茶碗,向老柳走来。枝子现在变了大样:穿上了新军装,腰里扎了条不太好的窄皮带,小辫儿给压根剪了,变成个短发的小女兵。小女兵如今由蓉淑取了个名字叫梅繁,枝子这小名就从此结束了。她在卫生队当卫生员,已经入伍一个多月了,是中秋节后第五天穿上军装的。
梅繁在场外放下壶,端了碗茶送到老柳面前:“老处长,请茶。”顺手接过牛绳替老柳打场。
老柳接过茶,对着刘杰、小朴发表感慨道:“中国、朝鲜,天下一理,男孩子都调皮捣蛋,女孩子都文文静静。瞧,梅繁多温雅!哪象你们两个。梅繁呐,到发冬装的时侯,还象这回一样,处长给你订做一套合身的。”
梅繁从老柳手里接过茶碗,腼腆地笑了笑,走了。
小朴装作没听见,故意提高嗓门唱号子:“咳!——咳!——咳!”牛给吓坏了,直喘粗气,走乱了圈子,一冲一冲地想跑。
刘杰急忙跑过去稳住了牛,埋怨小朴道:“你这么乱唱还行?牛还以为你要宰它哩!”
老柳嘿嘿一笑:“我说你小朴是‘三斤半鸭子二斤半嘴’!别瞧不起我老头子,我吃的盐也比你吃的饭多,过的桥也比你走的路长,看我的!”
老柳说着,便有板有眼地唱起了号子,那牛牵在他手里驯服地转着圈儿。他乐呵呵地说:“小朴,怎么样?这玩艺儿不比打仗,赶牛也不是跑马。不是我摆老资格,干庄户活数不到你们这些毛娃儿!”
小朴不服气,可又没法回敬老处长,只好一声不响地自个儿干活。
一阵咋呼,挑运队来到了谷场,妇女队终于抢了第一,姑娘和媳妇们放下大筐,高兴得笑闹不已。临时茶水站的总站长刘大娘领着几个老人,忙着给妇女们送茶。
“安大姐,累坏了吧?你就别去啦,歇着吧。”刘大娘递茶给蓉淑,心疼地说。
“大娘,你别担心,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也是从小劳动长大的,干这点活算不了啥!”
“是啦,是啦。”大娘点了点头。
三豆子大喊大叫冲进了谷场,一放下担子,就往茶水站跑:“大娘,给碗茶,凉的,凉透的。”一碗凉茶下肚,他坐下歇着说,“倒霉,今儿个叫妇女们打下了擂台!”
妇女们七嘴八舌逗三豆子道:“你再这么瞧不起妇女,以后还有受的哩,瞧着吧,到老也别想找媳妇!”
男队全部进了村,刘喜指挥大家卸了担子,都扛着扁担绳,拥到茶水站喝茶。
方炜喝了一碗凉茶,揩揩汗,找蓉淑麻烦:“我说蓉淑,你算是到中国来了一趟,把你的本事也该传下来,别这么保守。”
蓉淑莫名其妙地问:“我保守什么啦?”
方炜两手高举,做了个顶物姿势:“这个呀!”
蓉淑笑了,也开玩笑地说:“我说你老方啊,到如今连个爱人都没有,还这么乐观!”
“哈哈!”哲峰高声大笑,“我们老方是革命的乐观派!”
正说着,梅繁给方炜端来一碗热茶。方炜接过茶,看看梅繁的一身穿着,便笑问:“枝子,哦,不,梅繁同志,你当了个把月兵,跟安大姐都学会些什么呀?”
“政治、业务和文化。”梅繁不好意思地回答。
方炜露出满意的微笑:“好,回答得很全面,只是太笼统了。”
刘喜吹起了哨子,喊:“走罗!走罗:下地罗!”
一听这叫喊,男女队员虎啦一下站起来,茶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歌也不唱了,捆担子、搬箩筐,集合、整队,象上战场一样紧张。哲峰和方炜又拿起扁担绳子,走到队列里去了。
“抓住三豆子!抓住三豆子!抓住他咱们就赢了!”金凤一声喊,十几个姑娘一窝蜂地围住了三豆子,拚命地将他向村里推。
三豆子急得大叫:“这叫什么本事?赢了也不算数!” 
姑娘们嘻嘻哈哈的把三豆子推了老远才松手。鲍三豆子跑回谷场,一看扁担绳又不见了,他找了老半天,才在一条小沟里找到。这时大队早已冲出村外去了,他只好在后面拚命追赶,跑着喊着:“这不算真本事!赢了也不算数!”
回答他的是妇女们一阵又一阵的嘻笑声。
周祖鎏和张团副带着随从,站在三道构土城东门楼上,举着望远镜向东了望。
望远镜里:三道沟以东五华里左右的母猪河东岸,有八九十个骑兵扬刀纵马,左右驰骋,威风凛凛,旁若无人。再东看,满地都是劳动的人群,人群里夹杂着许多新四军战士,他们附近都架着枪,枪旁都守着人。左前,六七里处,有一块冈地,那里仿佛架了不少挺机关枪,隐隐约约的似乎有几门迫击炮,人头乱动,好象还伏着不少兵。右前,六七里河东岸上,好象掘成了战壕,壕里好象也有不少兵,壕沿上插着一排排明晃晃的大刀,又好象伏着很多民兵。再向后,又是兵、又是阵地、又是机关枪、大刀。有几匹马,仿佛是通信的骑兵,在窜来窜去。又是兵、又是劳动的人群,又是兵、枪、刀……。
“嗬!真共产啦!”张团副把望远镜贴在眼上,烟卷儿叼在嘴上,左手权腰,右脚跷在枪眼的下沿上,“嗬!这么多兵!他妈拉巴子,你看共产党那几个骑兵神气的,惹火了老子,下去给他们几下子!”
周祖鎏看了一阵,放下望远镜,对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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