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下的花环》第4章


叹,八二无后坐力炮班的战士,每人负重是八十九斤! 他们如牛负重,还得象战马
一样火速驰骋,拚命冲杀呀……
在我下连之前,连里已进行了两周时间的轻武器射击预习。按规定,连里的干
部也要参加射击考核,并须掌握本连的各种武器。
我既怕打得太差丢人现眼,也想过一次“枪瘾”,便耐着性子和战士们一起,
胸贴大地背朝天,苦苦地熬了三天。
星期五这天,第三季度轻武器精度射击考核开始了。
梁三喜第一个上阵,取得了“全优”成绩。然而,战士们谁也没有感到惊讶。
看来,这是连长的拿手戏,大家早巳多次目睹。
我过去喜欢拨弄手枪,那不过是玩新鲜。眼下却使我没丢大丑。手枪射击我
“猎”了个良好,除了轻机枪射击不及格,别的都及格了。
梁三喜脸上漾着笑:“指导员,你还行哩!就预习了三天,不错,打得还算不
错!”
接着,从一排开始逐班进行考核。一班、二班打得很理想。临到三班打靶时,
战士段雨国9 发子弹,只打了17环……
讲到这,赵蒙生转脸对段雨国:“喂,小段,你当时是个啥形象,你自己塑造
一下吧。”
段雨国朝我笑了笑,说:“说起我当时的形象,那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我是从
厦门市入伍的,爸爸是工艺品外贸公司的经理,妈妈也在外事口工作。我当时哪能
吃得了连队生活的苦哇!因我读过几部外国小说,便自命是连里的才子。甚至还曾
妄想要当中国的雨果。我当时尤其看不起从农村入伍的兵,说他们身上压根没有半
个艺术细胞,全身都是地瓜干子味。结果,大家便给满身‘洋味’的我起了个绰号
… ‘艺术细胞’。连里所有的人都不在我眼里。一次,王指导员给全连上政治课,
我在下面听我的袖珍收音机,使课堂骚动不安。王指导员让我站起来,命令我关死
收音机。我当即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得更大,并油腔滑调地说:‘听,这是中央台,
是党中央的伟大声音!怎么,不比你指导员那套节目厉害得多吗?’……仅此一事,
您就能想象出我当时是个啥德行!好啦,在这个故事中,我是一个很次要的小角色,
还是让教导员接下去对您讲吧。”
赵蒙生淡淡一笑,继续讲下去… 当时,三班战士围着小段,一片讥讽。
“喂,请问‘艺术细胞’,你把子弹艺术到哪里去啦?” “新兵老秤砣,
每次打靶都拽班里的成绩! ”
“呸!这种玩艺还叫人,脸皮比地皮都厚!”
“嘴干净些! ”段雨国抹了把他那在全连里唯一的长头发,用蔑视的目光望着
众人,“不就是飞了几发子弹吆,老子不在乎!再说,打不准也不怪我,是枪不好!”
梁三喜走过来: “你的枪咋不好? ”
“不好就是不好呗,准星歪了!”段雨国挑逗般地望着梁三喜,“怎么,能换
支枪让咱再打一次吗? 也象你们连干一样,过过子弹瘾! ”
梁三喜那厚厚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我猜他必该动怒了。
然而,他二话没说,一下从小段身上抓过那支步枪,把八发子弹压进弹仓。他
没有卧倒在靶台上,举枪便对准靶子,采用的是更见功夫的立姿射击。
一声哨响,靶场寂然。
“叭!叭!叭叭……”他瞬间便射击完毕。
战士们眼睛不眨望着正前方,等待报靶员挥旗报靶。只见报靶员从隐蔽处跃到
靶子前瞧了会,扛起靶子飞也似地跑过来……
“让……让中国的雨果先生……”报靶员气喘吁吁,“自己瞧瞧!”
战士们围着靶子,欢呼雀跃:“78环!78环! ”
“喂,‘艺术细胞’,瞧瞧这是不是艺术呀!”
“可爱的雨果先生,过来,过来瞧瞧哟!”
面对战士们的讥笑,段雨国原地不动,故意把头歪在一边:“打80环也没啥了
不起! ”
“你说啥? !”随着一声吼,只见炮排长靳开来拨开围成圈的战士们,象头发
怒的狮子闯在段雨国面前。
靳开来中等偏上的个头,胖敦敦的。眉毛很浓,眼睛不大。眼神却象两道闪电
似的,又尖又亮。他周身结实得象块一撞能出声的钢板,战士们说他是辆“轻型坦
克”。他用两个指头点着段雨国的鼻尖儿:“段雨国,又有啥高见,冲我靳开来说!”
段雨国眼皮一聋拉,不吱声了。
“说呀!”靳开来把两个指头收回,攥成拳头,“亏你段雨国不在我炮排!要
是你在我炮排,两天内我不治得你‘拉稀’,算我不是靳开来! ”
是慑于“轻型坦克”的威力,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段雨国乖乖地低下了头…


风吹日晒,摸爬滚打,我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
晚上,团电影组来连队放电影,片子是老掉牙的《霓虹灯下的哨兵》,我懒得
去看。司号员小金帮我从伙房提来一大桶温水… 再不冲个澡,我实在受不了啦! 
下连六天来,尽管我流的汗水比连长梁三喜,甚至比战土段雨国都要少得多,
但我的军装也是天天湿漉漉没干过。要不是昨天小金把我塞到床下的军装和内衣全
洗了,眼下连衣服也没得换。
冲完澡,觉得身上轻松些了。我想把堆在地上的那全是汗碱的军装和内衣涮洗
一下,但双臂酸疼懒得动手。我用脚把它们踢到床底下。也许明天小金又要抢去帮
我洗,那就让他去学雷锋吧……
我晓得指导员应该是个艰苦朴素的角色。下连后我把抽烟的水平主动降低,由
抽带过滤嘴的“大中华”降为“大前门”之类。趁眼下没人在,我打开我那小皮箱,
先看了看那架“YASHIKA ”照像机,又取出一盒“大中华”拆开。点上一支烟,我
依在铺上吸起来。闭上眼,那五光十色“小圈子”里的生活,又频频向我招手… 
前不久,七、八月份。在军医大学的柳岚放暑假,我也趁机休假了。我和她同
时回到了爸妈身边,回到了那令人向往的大城市。
孩提时的伙伴和朋友,纷纷登门邀请我和柳岚,到他们那个“小圈子”里光顾
一番。
在部队里,我和柳岚已被人们视为“罗曼蒂克派”。可跟那“小圈子”里的红
男绿女一比,才深感自惭形秽,才知道我俩还不是“阳春白雪”,仍是“土八路”,
“下里巴人”! “穿‘黄皮’吃香的年代早过去了,快调回来吧! ”
“喂,两位‘老解’,还在部队学雷锋呀,瞧瞧我们是怎样学的吧! ”孩提时
的伙伴们,很友好地戏谑我和柳岚。
“小圈子”里举行家庭舞会:探戈、伦巴、迪斯科、贴面舞……
“小圈子”里比赛家庭现代化:小三洋、大索尼、雪花牌电冰箱……
香水、口红、薄如蝉翼的连衣裙,使看破红尘的男女飘飘然;威士忌、白兰地、
可口可乐,令一代骄子筋骨酥软……
我和柳岚眼花缭乱。她以“患流感”为由续假在家多玩了十天,我也以“发高
烧”为借口晚十天才回到军里。
理性告诉我,那“小圈子”里的生活是餍足而又空虚,富足却又无聊。本能在
向往:我和柳岚完全具备可以那样生活的条件,何乐而不为!
…………
“指导员,快出来!”炮排长靳开来进屋便喊道,“来,甩老K!”
听来头是电影散场了。初来乍到,出于礼貌,我摸起一盒没开封的“大前门”
烟,从内屋走出来。
梁三喜和另外三位排长,也都进来了。大家围着四张长方桌拼起来的大办公桌
坐了下来。
“砰”,靳开来把两副扑克按在桌上,顺手摸起我的“大前门”抽出一支,又
朝桌中间一拍:“指导员抽烟的水平不低,弟兄们,都犒劳犒劳!”说罢,他从口
袋里掏出一盒没启封的“三七”,也朝桌子中间一放:“今晚两盒烟抽不完,这场
老K 不罢休!”
看来他很讲义气。我发现,这“轻型坦克”完全不是发怒时的样子了,面部表
情很生动。
梁三喜早已点起一支小指头肚般粗的旱烟。他重重地吸了一口,说:“算了吧,
都挺累的,今晚上不甩了。”
“我知道看了这场电影,你就没心思甩老K 了!”靳开来斜觑着梁三喜,“怎
么,要早躺下梦中会‘春妮’呀!”
梁三喜淡淡一笑,轻轻地吐着烟。
“指导员,你还不知道吧。要是《霓虹灯下的哨兵》在这里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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