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第29章


“中吧!” 
大滑子猴一样爬上马背,屁股颠颠鞍子,小脸蛋因激动而涨红,手舞臂抖做出驭马姿势。孩子的情绪感染了捣米子,蓦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笨拙地顺着马腿爬上马背的情景……那时还真怕马一蹶子尥下来呢!接着他俩同坐一鞍,缰绳塞进大滑子小手中,嘱咐他说:“腿夹紧……驾!” 
挪窑的路上,难得眼下这样轻松时刻。胡子的坐骑悠闲的步势,在淡褐色天穹笼罩下的荒原上缓缓流动,红柳梢头一种名叫花椒籽的小鸟啾唧,吸引了大滑子,他学鸟叫。可捣米子绝对不准他把精力分散到别处去,口气有些强迫地说:“背一遍三十六誓。” 
“一誓:自入绺……” 
“正经点!”捣米子见大滑子眼没离开那只鸟就训斥道,他要他必须像正对着达摩老祖(胡子供奉的祖师父)背诵。 
“一誓:自入绺门,以忠义为本,以孝顺父母为光,为人和睦,不忤逆五伦,如有不听死在万刃之下;二誓:自入绺门,同行弟兄不能恃强欺弱,争亲占戚,如有不听死在五内崩裂;三誓:自入绺门,弟兄不得同场赌钱过注,不得见弟兄钱多眼热,如若不听死……” 
大滑子抑扬顿挫的背诵合着节奏缓慢的马蹄,打破了荒原的恬静。凡是要入行帮绺局,这三十六条规矩必须牢记、遵守,因此众胡子听人背诵绺规心里舒坦。 
“妈的,这小崽子记性真好!” 
“绸缎庄老板掐鸡巴做的,能傻?” 
捣米子想得很多很远,这小子长大又是一条绿林好汉。 
杀杀砍砍中多年过去,大滑子长成了虎气生生的汉子,应捣米子的请求,选个吉祥的日子,绺子为大滑子举行庄严的挂柱(入伙)仪式,真正成为吃走食的爷们,大柜给他一匹蹓蹄马,一杆洋炮(沙枪)。
《玩命》F卷(10)
冬雪在草原越积越厚的日子里,三江县警察局正策划剿灭捣米子这股土匪。县维持会会长(昔日绸缎庄的尤老板)请求警方周密布置,解救出困束绺子中的尤少爷。 
近年来,尤家有些变故,绸缎庄老板几经努力当上县维持会长,他原配太太——即决定尤少爷留在绺子命运的人病死,得救的障碍终于被扫除,何况自己身为会长,连儿子都救不出,日后恐有负众望。 
警局支持会长大人,派出干练警探四处寻找,终获一重要线索,冬天撂管后,捣米子带尤少爷来亮子里镇上一家大车店猫冬。 
“关门打瞎子!”警局把命令说得幽默。 
调集全部警力,包围了镇郊大车店。 
警察向大车店内喊话,要捣米子缴械投降,里边没反应。 
“满堂!”尤会长喊道,“爹来救你啦,告诉爹,你在哪个屋子?” 
大车店内气氛骤然紧张,南来北往的车把式们,经验地猫在炕沿底下,避免被枪子打中。 
店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断了脉,许久才从昏厥中还阳过来,趴在四仙桌下磕头作揖请供奉的佛爷保佑平安。 
“大滑子,警察和你爹全在店外,你可大胆地走出去,他们不会伤害你。”看清形势的捣米子说出真心话,然后推子弹上膛说,“他们冲着我来的,我就和他们拼了。” 
“老舅!”尤少爷拔出腰刀,跪在捣米子面前,真诚地说,“你比我爹亲,我插了香盟了誓,天地鬼神都知道了……死也和舅死在一块。” 
“有种!卡巴裆没白长一嘟噜玩意。海踹(事急速逃),开边(打)。”捣米子枪嘴探出窗外,撂倒一名警察。 
设下的包围圈愈来愈小,手中的两只匣子枪难抵挡警察强攻,捣米子急中生智,拿车店掌柜当人质,他把店掌柜从四仙桌下捞出来,说:“对不起掌柜,先委屈你一下,待爷们逃脱虎口,定放你回来。听清楚,好生配合爷们,要不就别怪爷们心狠。” 
“明白,明白。”大车店掌柜照胡子的命令做,向外喊话,枪声戛然而止。 
吱呀,大车店西厢房木板门启开,捣米子、尤少爷用枪顶着大车店掌柜的太阳穴,怵惕地走出来。 
见到儿子的尤会长鼻子忽然发酸,颤巍巍地喊:“满堂,别干傻事,快到爹这边来。” 
“躲开,再靠近我就打死他。”大滑子挥枪喝道。 
为保住人质性命,尤会长和警察只好后退,让他们走。 
在警察枪林之中,捣米子、大滑子押着大车店掌柜逃出,临离开时,尤少爷朝他爹喊道:“我不是满堂,我是大滑子!” 
大滑子?尤会长惊奇。 
在以后的岁月里的某一天,穿着团龙团凤高级绸缎长衫马褂的父亲,悄然来到日军准备处决胡子的法场,潜在素不相识的人群里冷视。 
枪响,大滑子墙似地轰然坍倒。 
这时,一个衣破衫褴的盲女人,来到尸体旁,呼天抢地道:“我的儿啊!呜——” 
她是谁?受极刑人的父亲错愕。
《玩命》第二部分
《玩命》G卷(1)
一不准走猪驴前面横走过的路; 
二不准进猫月子女人屋里; 
三不准抢穷人的东西; 
四不准吃办喜事家的饭菜; 
五不准奸淫女人。 
——土匪绺规《五不准》 
故事22:马背上行走 
一 
三江地区的西大荒,道道黄沙土岗上生满低矮茂密的柳条棵子,狼洞星罗棋布,荒丛中偶见白花花的骨头,或是人的,或是家畜家禽的……人迹罕至的岗子中竟凸起一座山,孤零零的一座山,终年累月没人敢上山去,望而生怯,怕遇狼群。 
孤山上到处是山毛榉、榛棵子、野杏树,绿色掩映和覆盖的峭壁上有座石垒围墙的大院,胡子天南星绺子压(呆)在这里。 
黄昏最后一抹余辉从树梢消失后,大院内寂静无声,沉入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偶尔有只山老鸹或是小动物,从空中或墙壁匆匆飞过穿过,吃草的马不时地发出嘟嘟的响鼻。 
胡子们早早躺下,命令是在晚饭前下达的,今晚要去踢坷垃(抢劫),必须养足精神,迎接一场恶抢血夺。 
胡子老巢中的数十间房子,只有一束灯光从正房的花格窗户透出,这便是本绺子大柜天南星的卧室。此时,他正和二柜大布衫子分别躺在狼皮、赤狐皮褥子上抽烟,低劣烟草辛辣的气味弥漫着,他们彼此不作声,焦急地等待派出探路的土龙归来,今晚马队行动要在得到他的准确消息后开始。 
尽管胡子们躺下很早,可谁睡得着觉呢?他们偷偷摸摸地朝弹夹里塞子弹,借着月光磨快短刀……人人略显紧张,盼望那使人兴奋、激动的时刻到来,只要听到大柜一声令下,便一跃而起,鞴鞍上马,去杀砍抢夺,白花花的大米,整坛子白酒,还有那活鸡肥羊……咦,太诱惑人啦! 
大柜天南星总是放心不下,问:“土龙带别子(手枪)了吗?” 
“两把。”大布衫子说。二柜四十开外的年纪,身材矮小,过早地谢了顶,面孔清瘦,鹰钩鼻子,让人看出精明和足智多谋。他身着棕色团龙团凤图案的生绸长衫,头戴一顶黑缎子瓜皮帽⑧。他说,“土龙望水(侦察)探路从没闪失过,大哥请放心。” 
“眼瞅着天凉了,再不弄点穿的戴的,弟兄们就要受苦挨冻。” 
“据我所知,那艾家家底不薄啊,得了手,便可解燃眉之急。” 
“兄弟,”大柜天南星慨然道,“没你鼎力相助,这个绺子我也支撑不到今天啊!” 
“大哥,从我们落难那天起,咱们就结为生死兄弟……” 
他们是叫花子出身,在古镇亮子里设有花子房。那年,他们怒杀县长陶泽厚,闯下大祸,连夜逃出古镇,不久,他们被前来追杀的军警宪特赶入荒原。一些老弱病残的花子死于枪弹和马蹄下,也算逼上梁山,他们拉起绺子,花子王天南星当上大柜,大布衫子做二柜。 
“大哥,天还早呢!咱们班火三子(喝酒)。” 
“点灶!”天南星吩咐下去,“起出两坛子,叫弟兄们都起来痛痛快快地班火三子!” 
顿时,院内喧闹起来,胡子们一听大柜叫他们喝酒聚餐,个个喜出望外。诚然,终年累月独居荒野,远离人烟,草行露宿,攻苦食淡,喝酒便是一大乐趣。 
两堆柴禾在点燃,火光照亮整座院子。水香指挥胡子摆桌子,上碗筷,准备一场豪喝痛饮。 
“大哥,端了艾家土窑,咱就先压在(呆在)那里。”大布衫子酒席开始前出谋说,“兵荒马乱的,久住一处容易暴露,老话说狡猾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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