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第70章


“大哥做何打算?” 
“还没想好。”草上飞说。 
其实不然,草上飞早就想好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已在胡子大柜心里形成,即将付诸实施。他说:“明天摆几桌,让弟兄们痛快痛快,受伤的背到桌前,都吃喝点。”
《玩命》N卷(4)
田三滑鬼得很,胡子来的第二天携家带口逃走,小屯人一夜工夫逃之夭夭。弄酒肉,不得不派人去数十里外的乌兰镇。 
一顿丰盛的酒宴即将开始,胡子们全坐到桌前,每人面前放下个大碗,草上飞破例给每人斟满一碗酒,然后回到自己座位,将银制酒壶中的酒斟在他和大黑鱼专用的木碗中,高举过头顶。他说:“弟兄们,有我草上飞在,咱们永远不散伙,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众胡子刺破手指,滴血到杯子中,饮下那杯带血的酒。 
大黑鱼见草上飞审视着喝酒的弟兄们,脸上浮现得意的笑,拇指伸起开始缠绕胡须。他打个寒战,扪心自想:“难道大哥要洗(杀)了死弟兄们?” 
“噢,疼啊!” 
“妈呀……” 
众胡子摇摇晃晃,痛苦地捂着肚子,哭爹喊娘,七窍出血,割高粱一样倒下一片,气绝身亡。 
哈哈,草上飞大笑,如同猫头鹰叫,令人毛骨悚然。 
“大哥,你?”大黑鱼惊诧道。 
“有这帮活物,你我难逃啊。”草上飞得意地说。 
大黑鱼看着那些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个个带着痛苦不堪的表情睁眼死去十分哀伤。 
“二弟。”草上飞牵出自己的马,系上一只沉甸甸的箱子,上马后他说,“自寻生路吧,有朝一日再起局(重新拉起绺子)。”说完,扬鞭策马,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大黑鱼呆呆立在那些尸体前,风吹烛光倾斜,流着红色的泪珠。 
一杯血酒夺去兄弟们的性命,草上飞绺子不消自灭了。 
破棉絮一样的云遮住月牙儿,风中夹杂着雨点,偶尔传来婴儿啼哭一样狼嗥,弟兄们落此下场,死后不能再叫饿狼分尸。他将尸体一具一具放进围墙外的深壕沟中埋掉。 
银鬃马驮他出了院子,大门外他勒住马,朝天放了十七枪,大声喊道:“弟兄们,我走了!” 
莽苍的原野哪里是路?他不知自己该走向何处?信马由缰,任凭银鬃马自己选路,一只被惊飞的鸟,鸣叫着寻找巢穴。 
大黑鱼想到自己的故乡,想起那块洒满血汗和辛酸眼泪的故土埋着的双亲。离乡十几年啦,该回去给老人填土圆坟,烧几张纸。当年实在太穷,娘烧周年,淑珍卖掉娘留给他唯一订婚礼物一副铜镯子,买了黄裱纸。父亲被土匪大柜飞毛腿打死,母亲被他霸占,含恨上吊自杀,孤零零剩下他和淑珍,举目无亲。淑珍自小死了爹娘,大黑鱼家收养了她,准备长大给大黑鱼当媳妇,没能等到这一天,二位老人相继死去,剩下以兄妹相称的他们俩,半饥半饱地过日子。 
“黑哥。”淑珍低声说,“我怕,好像有啥动静。” 
炕梢的被子动了一下,一个光滑的身子钻进了大黑鱼的被窝。两个光滑的身子挤在一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激荡着两颗幼小的心。他们相互抚摸着尚未发育成熟的躯体,懵懂地去看从没见过的东西,互相问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一起进入未曾到过的世界里,那里开满鲜花,他们采呀,摘呀。 
报晓的鸡鸣把他俩惊醒,想到昨晚的事,淑珍脸先红了,大黑鱼舍不得她离开,紧紧搂住他,说,“还像昨晚那样。” 
复制了激情,也复制了幸福。 
于是,她很快沉浸在他紧迫的呼吸里,她心疼地说:“看,把你累坏了。” 
明天的事并不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还在一个被窝里搂着。耿二爷派人拉走淑珍,顶爹娘活着时欠下的债。 
大黑鱼去耿家要人。 
“交三十块现大洋,你就可以把她领回去。”耿二爷轻视地看眼衣衫褴褛的大黑鱼,得意地伸出手,说,“交钱吧!” 
“我给你扛活。”大黑鱼说。 
“扛活?” 
“白扛一辈子活也中,只要你放了淑珍……”大黑鱼扑通给耿二爷跪下,求他。 
耿二爷对漂亮的人儿淑珍,早有邪念,只因大黑鱼父亲那个刚烈汉子让他惧怕,始终下不得手。眼下,只剩下两个弱小的人,借故把淑珍弄到府上,做填房也好,小妾也好……至少要三十块现大洋放人,不过是叫叫大黑鱼的庄而已,料他也拿不出来。即使真的拿出来大洋,他也不能放淑珍走,掳到嘴的肥肉,绝不能让任何人夺走。
《玩命》N卷(5)
三十块现大洋,一定攒够三十块!大黑鱼背起爹留下的那杆破沙枪,离开家去草原打猎,虽然小小飞禽走兽不值几个钱,他仍满怀信心,一文一毫地积攒。大自然像似可怜他,那年的野鸡、山兔、沙鸡特别多,偶尔也能打住黄羊子。钱,攒够了,耿二爷早已搬迁了,从此淑珍杳无音信。 
耿二爷走得利索,房子也扒啦。在那破败院落里,他大声哭嚎。他恨耿二爷,找到他,就像打兔子那样,给他一枪! 
一天夜里,大黑鱼在荒原碰见了胡子。 
“你报个迎头?”有人盘蔓子道。 
大黑鱼哪里懂得什么盘蔓子、迎头,三十块大洋要紧,别让胡子抢去。他迅速装好枪药,隐藏红柳棵子里,伺机和胡子交手。 
“一定是个‘马后喘’。”有人向大柜飞毛腿说,“教训教训他,今后看他还敢不敢捡爷爷的洋落捞儿。” 
飞毛腿拨马朝柳条棵子走来,大黑鱼听出那人的语声,没去想单枪匹马的与凶恶胡子马队交手将是怎样结果。 
大黑鱼耐心等待猎物走近,一只大雁走向他隐蔽的谷垛,激动得发抖,几次想开枪,都被理智所抑制,靠近些,再靠近些。他扣动扳机,一片火光喷出。 
“啊呦!”飞毛腿惊叫一声掉下马,伤势不重,落个满脸花,他高叫着,“抓住他,我活剥了他的皮!” 
大黑鱼被活擒,捆住双手掫上马背,像一截木头似的横在马背上。然后,他被带进一个阴森的大院,捆绑在院心的拴马桩上。 
胡子们划拳行令和酒肉的香味儿,从正房飘出。 
酒席间,有人唱起《马贼歌》: 
老北风、项青山, 
还有红局和南边; 
东兴好把盐滩, 
久战驾掌寺就是蔡宝山; 
还有得好和靠天, 
野龙大龙有一千; 
老实人,南长山, 
多加双闸北霸天, 
东兴东新东边东霸天 
打得好,跑得欢, 
趟过浑河黑了天; 
张金声跑的欢, 
大炮不响怨老天……20 
大黑鱼饿了,一天没吃东西。 
夜渐深,吃饱喝足的胡子睡去,两个放哨的胡子从他身边走过,再也见不到任何人。吃夜草的马不时打几声嘟(响鼻),院内静得可怕,手捆绑得牢梆,难以逃脱。胡子凶残,得罪他们性命难保。也许天亮后,自己会被杀掉。他使劲向下踩,硬邦邦地硌脚,说明大洋还在鞋窠里,死前能见一眼淑珍多好,把钱给她。 
吃罢早饭的飞毛腿,拎枪到院子里,命令将一只锡酒壶放在大黑鱼头顶上,众胡子观看大柜练枪法,考验入绺子的试胆经常这样做。 
大黑鱼面对乌黑的枪口,闭上眼睛。 
砰!枪响,锡酒壶被击碎,湿湿的酒液流淌下来,大黑鱼丝毫没伤着,众胡子齐声喝彩。 
三只锡酒壶陆续被击碎,吓得直冒冷汗的大黑鱼满面酒液,火辣辣地烧脸,裤裆里湿漉漉的。 
“点天灯!”飞毛腿累了,不再练枪了,宣布用最残忍的刑罚处置那个斗胆给他一沙枪的人。 
大黑鱼衣服被撕扯下来,半桶煤油从头到脚浇下去。 
飞毛腿掏出火柴,将一块浸过油的破布用棍挑着,点燃后走向满身是油的大黑鱼,他说:“看你来世还敢不敢打爷爷啦。” 
大黑鱼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等待灾难的来临。 
突然一声枪响,大黑鱼睁开眼睛,见飞毛腿身子摇晃着几下栽倒下去,浸油的布燃着了他的衣服,人肉的焦糊味飘满了院落。 
众胡子惊愕,大黑鱼也觉莫名其妙。 
事出有因,二柜草上飞与飞毛腿面和心不和,他早想独吞这个绺子,只是没机会下手。昨天,他们打响窑抢了不少金银,分饷时飞毛腿私留大部分,仅分给四梁八柱很少的一点儿。金钱面前无兄弟,他们对大柜不满意私下骂娘,众胡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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