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第85章


“妈的B!”粗鲁的恶骂中,哗啦啦子弹推上膛,恫吓说,“全他妈的滚回屋去放仰(睡觉),谁坏了爷爷的好事,叫他脑袋开瓢!” 
“放开我……啊,妈呀……” 
女孩呼爹喊娘,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叫后,哭喊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不见了。 
“大爷,不好啦,一队骑兵包围了村子。”上香的胡子来报告。 
“来人呐!”飞毛腿一骨碌爬起来,三步并两步蹿出屋去,掏出二十响盒子炮,三声枪响过,四梁八柱抢先围过来,接着众胡子们拎枪集合在院心里,“弟兄们,响马壳了(被包围了),准备打。” 
众胡子各自抄起武器,蜂拥到围墙上,各守一处,乌黑的枪嘴探出射口。 

《玩命》P卷(16)
一场拼杀即将开始,高家土窑内外出现一阵可怕的沉静。康志将区中队部署在土院外各个要害处,形成包围,待天亮后,一举进攻,拿下高家土窑。 
飞毛腿面对如此险情,却表现出一种大将风度,同四梁八柱来到围墙顶上巡视,神情泰然地鼓励众胡子,然后钻进土炮台,透过小小的瞭望窗口,观察外边动静。只是天太黑,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是灰狗子还是蹦子(警察)。她绝没想到,是康志带区中队来围剿。 
“推马壳(推八门)!”飞毛腿命令翻垛先生道。 
胡子遇到被包围,或是出发前,或是行进中迷了路,都要靠精通天文地理和八卦图的翻垛先生推八门29定出行走或突围方向,推开哪个门,就按哪个门的意思做。 
“达摩老祖,请指一条明路!”翻垛先生摊开纸牌,迅速推开一个门——死门。他道:“讨账要奔伤门去,行围采猎死门强。”意思是说要与来攻打者决一死战,方能冲出重围,化险为夷。绺子朝哪个方向突围,要靠翻垛先生摆八卦图,即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推法与八门相同。 
“离方开。”翻垛先生报告结果,指出了行走方向,朝南走。 
高家土窑大门正好朝南开,不然就是劈墙,也得按推开八门所指的方向走。 
外边迟迟不进攻,胡子们惴惴不安。 
“大哥,”总催沉不住气了,“下令冲出去吧,球子挂(日出)后,他们的快上快(机枪)、叫天(炮)一起打来,土窑……” 
生死攸关时刻,四梁八柱眼盯着飞毛腿。是冲锋陷阵,还是负隅顽抗,胡子们万分焦急地等大柜决断。 
“双龙呢?”直到这时飞毛腿才发觉二柜不在场,如此紧要关头,二当家的双龙却不在,飞毛腿面现愠色,问: 
“他人在哪儿?” 
胡子们面面相觑。 
“你们都哑巴了吗?”飞毛腿见他们知情不举,愤然作色道。 
“在那儿!”总催手指亮着灯的高家小姐闺房说。 
飞毛腿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一个男人的身影虫子一样在花格窗户上爬行,时高时矮,隐隐约约可听见女孩满是童音的浅浅呻吟。这一切让呆立窗外的飞毛腿看得清楚明白,不由得怒火中烧。倘若不是二柜,她非一脚踹开门不可,将他从女孩身上拉下来,做(杀)了他。 
“唉,造孽啊。”飞毛腿无可奈何地离开,没去踢门,也没去惩罚他,因搞女人收拾二柜,会引起众兄弟不满。自己的房里不也有一个女人吗?玩弄女人的遗风、陋习,是已故匪首大德字留下的,延续至今未绝。上梁不正下梁歪,手下胆大妄为,生死时刻还有心去拈花惹草,身为大当家的自己难推卸责任。她突生想法,突破重围后,先放走女兵李秀娟,定下规矩:不准横推立压(糟蹋女人)。从四梁八柱做起,违者杀头。 
飞毛腿重新来到围墙,发现有人影悄悄移向土窑,她麻利掏出手枪,用腿弯压上子弹,什么时辰攻击也不是随便的,待翻垛先生看星相而定。 
“三九兑上有横事,祸伤人亡要当心。”任先生观一阵星相,寻找到了最佳时刻,“到时候啦。” 
飞毛腿掏出观音铜佛像托在手中,念道:“菩萨宽恩,弟子又要开杀戒,保佑我们吧!”说罢,朝外点射两枪,发出战斗命令。 
枪响后,二柜双龙拎着裤子跑上炮台,见飞毛腿气囊囊的样子,顿生几分恐惧,悄悄找了一射击孔。 
区中队两次攻击,都被胡子猛烈火力压住。胡子依仗土院高墙利守的优势,躲在暗处,形成了犄角之势,这样区中队就很难攻下土窑。 
康志命令部队先隐蔽起来,待天亮后目标清楚了再打。胡子见对方不打枪,也停止了射击。 
“大哥,我……”战斗的空隙,二柜双龙凑近飞毛腿身旁,想解释解释为何来迟。 
“别说啦!”飞毛腿疾言厉色,不容双龙说下去。双方交战的关头,谈及女人一类的事情,胡子认为不吉利。
《玩命》P卷(17)
“咱们不撤,灰狗子攻不进来。”足智多谋的水香说,“不过要拖到天亮对咱们就不利了,万一有援兵到来,或是他们带来迫击炮,土墙土院不堪一击。” 
飞毛腿根据水香的建议,立即做出决定,趁夜色突围出去。 
胡子兵分两路,一路由二柜双龙率领,顺着马道云集墙顶,跳墙逃走。另一路由飞毛腿率领,强行冲出大门,杀开一条血路。 
“弟兄们,压!”飞毛腿驱马在先,马缰绳系在鞍鞒上,抡着双枪,冲出大门…… 
深灰色的天空浮云渐白,金色光带扩展开去,船桨一样的百灵鸟翅膀划碎深红色的光流,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 
胡子们冲出高家土窑,进入荒漠后,才摆脱解放军区中队的追杀。 
苍凉的大漠,沙子堆积成一座座近似透明的坨岗,光秃秃,缺少绿色植被覆盖。此处是白音塔拉草原上最有名的险恶地带——骆驼愁。方圆数十里内没有村落、河流、水塘,连耐饥渴的骆驼到此都犯愁,何况一日都离不开水的人和马。 
区中队将胡子赶进这险恶地域,便不再追杀。无非是从两个方面考虑,胡子进了骆驼愁,等于走上绝路,水源缺乏,人马不击自溃,不消自灭。区中队如果进入那种地方,万一被胡子纠缠住,自然也难以生还。 
胡子选择骆驼愁,也是孤注一掷,其他退路都被区中队封住。飞毛腿见众弟兄被追击得狼狈不堪,死伤严重,队伍必须在短时期得到休整,补充弹药,恢复体力。 
总催清点人数马匹,拉起绺子以来高家土窑一战损失是最惨重的一次,马匹人员伤亡近半,绺子的灵魂和图腾——装殓大德字灵位牌和遗物的木柜,途中丢失。 
“大哥……”飞毛腿深感内疚,觉得对不起恩重如山已故的大德字,发誓道,“大哥,我们每年照样用兵的血祭你的亡灵。” 
翻垛先生之死,令飞毛腿心如刀割。绺子中,除了小匪弓长子,就是这年老的翻垛先生是知己。稍微使她欣慰的是女兵李秀娟安然无恙,脸部被火药熏黑外,左手背只给流弹擦破点儿皮。 
一顿早餐胡子吞掉所带食物和仅存的几葫芦水,至于下顿吃什么,喝什么就无心后顾了。奔逃厮杀,胡子个个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吃罢东西,往马肚子底下一钻,抱枪便睡。 
融融阳光,松软的沙砾,将胡子赶进梦乡。荒荒野漠,人迹罕至,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来骚扰袭击。远近布下岗哨,只管安稳睡觉。 
飞毛腿翻来覆去睡不着,忧心忡忡,绺子向何处去?按原路返回,恐有兵埋伏,朝前走吧,荒漠穷无尽头。人缺粮,马缺水,用不多久,绺子将自消自灭,陈尸荒野。当然,与其说坐地等死,不如朝前走。 
“挑”!中午,飞毛腿沙哑地喊了声。 
胡子一听到大柜这声最令人振奋的字眼,一骨碌爬起来,眼里顿生激动光彩,飞身上马,抖动缰绳,狠命发挥马刺的威力,追随大柜,扬起漫天尘沙,朝前快速驰骋。他们将生的希望寄托在马腿上,走出荒原,找到水源……沙子热得烤人,马蹄踩上去如同踏在烧红的锅底上,嗞嗞啦啦地响。焦渴的马,显得烦躁不安和桀骜不驯,奔跑速度明显减慢。 
黄昏来临,整个荒漠依然像个热蒸笼,闷得人透不过气来,茫茫沙漠尚无尽头。 
胡子一改往日威震四方的雄风霸气,个个蓬头垢面,双眸射出恶毒蓝光,发疯发狂,贪婪地环视四野,仿佛要搞掉和毁掉广大的世界。水啊,水,哪怕草叶上有一滴水,就连那棵草一起吃掉。假若哪位兄弟身上有水,就扑上去。渴,太渴了。嗓子风干,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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