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香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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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鱼玄机原名鱼幼薇，又字慧兰。她出身贫寒，据说她父亲是个不及第的秀才，自己一生没有考取功名，也没有儿子，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鱼玄机身上。鱼玄机说来也是聪颖过人，据说五岁就能诵诗数百首，七岁就开始作诗，十一二岁时，她的习作就已在长安文人中传诵开来。　
据说当时温庭筠专门去看过鱼幼薇，鱼幼薇当时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她的父亲已死去，鱼家母女的日子十分艰难，住在长安郊区的贫民窟里，附近住的多是些下等妓女，她们只能靠给附近青楼娼家作些针线活和帮人家浆洗衣服来勉强糊口。温庭筠以“江边柳”为题请幼小的鱼幼薇即兴赋诗一首，鱼幼薇便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赋得江边柳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这首诗遣词造句已颇见功夫，像“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一联也精巧有趣，非常不错，略有名句的意味。但从整篇的意境上来说，总觉得有点不连贯，如果只看前四句，像是首抒写闲情逸致的绝句，而后四句却突然转到离愁上去了，转得比较突兀。如果有些过渡，就更好了，当然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女童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温庭筠见了此诗，赞赏不已，从此成了鱼幼薇的老师，专门教她写诗，鱼幼薇得到温庭筠这样的名师指教，不禁日渐长进。这样过了几年，鱼幼薇已成为一名才貌双全的才女加美女。　
鱼幼薇一日见到新科进士发榜的情景，心中又羡又恨，恨自己是个女子，不能参加考试，所以写了这样一首诗：　
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鱼幼薇叹息自己的一身罗衣（罗衣为女子所穿，借指自己身为女子）掩盖了诗句没有办法去博得功名。当然未必就如她想像的那样，就算鱼幼薇是男人，也不一定就能成，鱼幼薇的温老师明摆着是个男人，诗才也比她只高不低吧，但还是一生白衣，终生潦倒。看来诗这玩意儿，真没有用，还是“人情练达即文章”。　
据说成年后的鱼玄机对温老师起了爱慕之情，但温庭筠老师虽然写过好多风流旖旎的花间词，但对待这件事上却自觉年龄相差太多，自己又生得丑陋，没有把鱼玄机当成“上帝送给他的礼物”而笑纳。说到此事，我们不禁对温庭筠多了几分敬重之情。　
鱼玄机对温庭筠还是很有感情的，她有首《冬夜寄温飞卿》的诗，就是写给温庭筠的。诗中有什么“不眠长夜怕寒衾”之类的句子，恐怕不像是一般学生对老师的感情。
江桥掩映暮帆迟
鱼幼薇的才貌自然吸引了不少蜂蝶，其中一个叫李亿的贵公子很合鱼幼薇的心意，于是她就和李亿同居了。但是好景不长，李亿原是有妻子的，他的大老婆原配夫人见李亿久不回家，就来信让李亿把她也接到长安，李亿没办法推托，只好去接她（唐朝女人地位比较高，尤其身世为贵族者）。鱼幼薇情知这一去后，将来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惆怅不已，写了首《江陵愁望寄子安》（子安是李亿的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这首诗是鱼玄机很有名的一首诗，《唐诗鉴赏词典》上也选了这样一首，但是我觉得这首还不如“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那首好。“心似西江水”，以流水喻情，前人就说过不少，像李白的“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还有白居易的什么“泗水流，汴水流……思悠悠，恨悠悠……”之类的；后人说的也不少，像李煜著名的“问君能有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等等，都好像说得比这首诗更出色。这首诗虽然也不错，但不如“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句纯粹从女人的心思出发的诗更有特色。　
李亿回来后果然带来了狂风暴雨，李亿的原配夫人裴氏（又是个姓裴的大姓之女，想来也是有势力的），看到鱼玄机哪里还有好气，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来睡”，就摆起大老婆的架子，先将鱼玄机打了一顿，此后又百般折磨。女人们要是妒起来那个狠劲也是很可怕的，如果大家对这方面了解不深，可以看一两出琼瑶阿姨的小说如《新月格格》等，那上面有很多大老婆治小老婆的手段。　
李亿看着鱼玄机实在呆不下去了，因此暗地里派人在曲江一带找到一处避静的道观——咸宜观，出资予以修葺，又捐出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香油钱，然后把鱼玄机悄悄送进观中，由此鱼玄机才正式取了“玄机”的道号。　
鱼玄机思念李亿，又写了首《寄子安》：　
醉别千扈不浣愁，离肠百结解无由；　
蕙兰销歇归在圃，杨柳东西伴客舟。　
聚散已悲云不定，思情须学水长流；　
有花时节知难遇，来肯恹恹醉玉楼。　
这首诗里又有“杨柳东西伴客舟”之句，和她十三岁时那句“枝低系客舟”很相似，而这句“思情须学水长流”又有点“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的意思，所以总感觉鱼玄机的诗才并不是太高，思路不太开阔，从诗歌艺术的角度来说不免有重复堆砌，难出窠臼之嫌。
堕落放纵，因妒杀婢
且说鱼玄机当了女道士，我们前面说过唐朝好多的女道士都是放纵成性的，像李季兰就是那样，前面也说过不少唐朝的公主觉得过正常生活受到的拘束太多，也当这种自由自在的女道士，可以任意和中意的男人来往。鱼玄机既然有了“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的念头，也就无所顾忌啦。于是她就迎来送往，艳声远播。所以古代典籍中就说她“自是纵怀；乃娼妇也”。对此，虽然说得略有些刻薄，但是也差不了多少。那些后世文人编的小说故事可能是假想的，但鱼玄机本人的诗作不会有假吧，看她这首《迎李近仁员外》，读来后心中还真不怎么舒服：　
今日喜时闻喜鹊，昨宵灯下拜灯花。　
焚香出户迎潘岳，不羡牵牛织女家。　
这首诗写得很俗，可能就是写给李近仁员外这样的俗人看的，写这样的媚诗献媚于李员外这样满身铜臭的俗人，鱼玄机可真够掉价的，和那些迎新送旧的青楼女子也差不多了。从她酬和的诗句看，鱼玄机还和当时的文人左名扬等人关系不一般。这也罢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鱼玄机居然走进犯罪的深渊成了杀人犯。　
事情是这样的，鱼玄机收留的一个叫绿翘的小女徒（兼做她的侍婢）也渐渐大了，受鱼玄机的熏陶，居然小小年纪就会勾引和鱼玄机交往的男人——一个叫陈韪的乐师。鱼玄机得知后恼怒异常，拚命抽打绿翘，并把她的头向墙上撞，结果打完后绿翘居然就死了。　
鱼玄机将其埋到紫藤花下，但鱼玄机毕竟不是杀人的惯犯，反侦查能力也差得很，她埋尸的地方既不隐秘，而且她力气又小，埋得也浅。鱼玄机所在的道观经常开PARTY的，来往的人很多，所以不久就有人发现在那片土上面无缘无故地飞满苍蝇，于是就报了案。结果官府一勘查，事情就败露了，鱼玄机被处以死刑，斩首示众，这一年她才二十七岁。　
唉，说起这鱼玄机也是心量太狭窄了，所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是呀，鱼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