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香记》第27章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此花不与群花比”。是啊,李清照在如花的众才女中是那样的出类拔萃,卓而不凡。据说在李清照诞辰九百年时,她的名字被命名为月球上的一组环行山的名字。是的,李清照的大名和明月同辉,永远辉映在清朗的天空,把洁白如银的清光照向人间。
别有倾城第一花:严蕊不是爱风尘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1)
“金楼玉蕊皆珠艳,别有倾城第一花”,看到贺铸的这句词,我觉得用来形容此篇文中的主人公才女严蕊,倒是十分恰当。因为身为歌妓的严蕊不但才情出众,而且气节高洁,远胜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冠冕堂皇的家伙。 
在宋时,由于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让那些大将们都回老家“腐败”去了,只要不造反就行,所以北宋官员有享乐的传统。加上宋时的经济非常繁荣,所以到处轻歌曼舞,宋时的妓女们不管是卖艺的还是卖身的大都擅于歌唱。从泡上天子的李师师到《水浒传》中描写的金翠莲之类都是这样,所以说宋词的流行应该有她们的不少功劳。我们现在翻开宋词集,里面的词人只是词作者,而演唱者却应该标为“宋代歌妓”。 
很多宋代歌妓不但相貌娇美,才情也很出众。据说有个叫琴操的歌妓曾和苏东坡唱和,相传琴操有次听人唱秦观的《满庭芳》词,把“画角声断谯门”误唱为“画角声断斜阳”。琴操纠正道:“‘画角声断谯门’,非‘斜阳’也。”别人开玩笑说:“你可改韵否?”琴操略一思索就把秦观词的“门”字韵改为“阳”字韵:“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斜阳。暂停征棹,聊共引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低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这等才情,恐怕男人中也只有苏、黄之流才能办得到吧。琴操也算得上是个才女了,但据说后来琴操出家,早夭而死。 
还有一个叫聂胜琼的妓女也很有才情,据说她和词人李之问相会在京师,“见而悦之,遂与结好”。临别时她作了首《鹧鸪天》给李之问:“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清樽一曲阳关后,别个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写得确实不错,琼瑶女士可能对这首词印象很深,经常引用“枕前泪共阶前雨”这一句。 
这首词李之问藏在行李里,回家后被他老婆看到了。一问李之问,李之问倒挺老实,就说了实情。他老婆居然没有一跳三尺高地大骂,反而觉得聂胜琼的词句清俊,是个很难得的才女,竟然变卖自己的首饰资助李之问将她赎出来娶回家。聂胜琼的词不但感动了男人,而且融化了男人的妻子心中本来该有的妒意,这事一时传为奇谈佳话。 
此篇中的严蕊,也是个不同寻常的歌妓。她的故事最早见于洪迈的《夷坚志》和周密的《齐东野语》,但据周密说他是从故事发生地了解的,记载得更为真实详尽。《二拍》中也有一篇讲严蕊的故事。这里主要根据《齐东野语》来说一下严蕊的经历。 
严蕊本是天台(今浙江台州市)营妓,字幼芳,精通琴棋歌舞、丝竹书画,博古通今,色艺冠绝一时。另外也会做诗填词,所以名气很大。当时的地方一把手是台州太守唐与正。据说唐与正在酒宴会上命严蕊作一首吟桃花的词,当时桃树上桃花很多,红的白的都有。严蕊唱道: 
如梦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这首词初看也很一般,不过细品一下,却会发现意兼双关,并非浅俗之作。所谓“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虽明写桃花,但想想像严蕊这样的歌妓们,整天强颜欢笑逢场作戏地侍侯男人们,妻不是妻,妾不是妾,难道不也有这“道是”“不是”的尴尬意味吗? 
而最后这句“武陵微醉”也大有讲究。武陵源又叫桃花源,切合桃花一题,且后世常用“入桃源”来比喻男人得到某个女人,比如《红楼梦》中挖苦袭人的诗:“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就是这种意思。严蕊此处明写桃花,其实却道的是自己,满腔酸楚不着行迹,融化于词句之中,确实写得妙不可言。唐太守赞叹之下,赏给严蕊缣两匹。 
这年七夕,来了个姓谢的,是唐太守的客人。这人听说严蕊才学出众,就想考考严蕊,让严蕊作一首词,而且要限韵,用他的姓“谢”字为韵。严蕊没有等酒斟完就作成了一首《鹊桥仙》: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这姓谢的听了,钦佩不已。这人在严蕊那儿住了多半年,花了不少银子,据说是“尽客囊橐馈赠之而归”。看来严蕊也是卖艺又卖身的,其实既然身为歌妓,也很难说不逢场作戏的。
贱质何妨轻一死,岂承浪语污君子?
严蕊强颜卖笑的生涯过得也并不安稳,后来朱熹这厮不知为何和台州太守唐与正有矛盾,想治他的罪,于是就想从“男女关系”、“作风问题”上下手来整倒老唐。朱熹听说严蕊和唐太守关系比较亲密,于是就觉得有文章可做。 
宋朝时虽然有官妓营妓,但是却明文规定“官府有酒皆召歌妓承应,只站着歌唱送酒,不许有私侍寝席”。也就是说只能两陪不能三陪,陪睡却是不行的。冯梦龙的《情史》中记载“(宋)熙宁中,祖无择知杭州,坐与官妓薛希涛通,为王安石所执。”也就是说宋朝时有个叫祖无择的出任杭州地方官,因为睡错了炕,睡到了官妓薛希涛的床上,而被王安石查办了。 
看来这种问题在当时还是非常严重的。宋朝这规矩也是的,要不就干脆禁止官妓劝酒,所谓“不见可欲,其心不乱”,这样让官员们“既见可欲,又不能乱”,发鱼干给猫当枕头,不知道是想干什么,难道是变相考查干部道德品质的一种方法? 
朱熹于是先拿了严蕊下狱,朱熹这厮别看整天满口仁义道德,天理人欲地说教,其实心里龌龊不堪,这厮说“妇女柔脆,吃不得刑拷,不论有无,自然招承”,他想严蕊一个娇怯怯的歌妓,自然是一动刑罚,甚至不动刑罚,就吓得让招什么招什么。那他就有了切实证据,扳倒唐与正就轻而易举。但是哪里料想严蕊却是坚强不屈,任姓朱的百般痛打,关在监狱中一个多月,就是不承认和唐太守有过男女关系。朱熹这厮没有从严蕊口中得到证据,恨得牙根痒痒,就以“蛊惑上官”为名将她发配到绍兴,让自己的爪牙继续逼供。 
绍兴太守也是一个讲学的,脑子经朱熹教育,同样变得如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严蕊解到后,这狗官见严蕊模样标致,就道:“从来有色者,必然无德。”听,这叫什么理论,长得漂亮就一定不正经?就先打了严蕊一回,又用拶来夹严蕊的手指。见到严蕊十指纤细嫩白,狗官又道:“若是亲操井臼的手,决不是这样,所以可恶!”命左右加劲用刑。后来又用夹棍夹双腿,夹得严蕊死去活来。但无论如何用刑,严蕊将银牙咬碎,还是不招半个字。这狗官无奈,依旧将严蕊关入大牢,准备以后再问。 
这时候监狱里的看守见严蕊被打得也很是可怜,就说“上司加你刑罚,不过要你招认。你何不早招认了?这罪很有限的,女人家犯淫,极重不过是杖刑之罪。况且已经杖断过了,罪无重科。何苦舍着身子,熬这等苦楚?”意思说你就算招认和太守有男女关系,也不过打一顿板子罢了,但你坚持不招,吃得苦比招认了可大多了。 
监狱的看守自觉 “聪明”的很,但严蕊的一番话却让他不得不叹服羞愧,严蕊说:“我是一个下贱的妓女,就算是和太守关系不正常,也不会判成死罪,招认了,有何大害?但天下事,真则是真,假则是假,岂可自惜微躯,信口妄言,以污士大夫!今日宁可置我死地,要我诬人,断然不成的!” 此话当真是掷地可作金石声,读来让人十分佩服。 
多少忠孝节义满天挂在嘴边满口官话的家伙,背地里却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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