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香记》第31章


其二 
好鸟鸣高树,斜阳下远山。门前无客过,数酌自酡颜。 
这第一首诗,“香尝花下酒”,五个字中却是风光旖旎无限,花下尝酒,尝的不知是花香还是酒香,当然还有那未露于字面的美人之香,都是沁人心脾,撩人心思。但如果一味的浓艳笔墨,香脂花月地写上满篇,不免成为一篇庸俗之作了。素素下句峰回路转,“翠掩竹间扉”只此一句,就洗尽前面的脂香,转为一片明净高洁的情景,翠竹亭亭将香花美酒佳人掩住,颇有“未许凡人到此来”的气势,第三句暗用王维诗中“海鸥何事更相疑”的典故,表示自己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态度。应该说是章法得当,诗意盎然。 
第二首和上一首意境是差不多的,当鸟鸣树、欲归巢,夕阳红、远山青,无客来扰,独自悠然的时候,几杯清酒,半醺酡颜,此时心境,始信未可说与俗人知也,这两首大有道家风味。 
诗至明清,往往不如唐宋,就算是男子们作的诗也是如此,但薛素素这两首诗应该说还是很不错的。纵观薛素素的这些才艺,可想“十能”之说,并非大言。 
但薛素素一生经历也十分坎坷,据说她“中年长斋礼佛,数嫁皆不终。晚归吴下富家,为房老(指妾之年长色衰者)以死。”(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唉,自古红颜薄命,“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薛素素也逃不开这种宿命。想想晚年的薛素素,独守萧斋,孤灯月下,自看黄叶纷飞,有谁能和她聊一聊满腹心事,又有谁还能想起当年那个倾倒万人的薛素素呢? 
还有一个关于素素的传奇,不能不谈,那就是红学界争论不已的“脂砚斋”所用的那方“脂砚”,正是薛素素之物。 
此砚盒盖内刻有细暗花纹的薛素素肖像,据说出于仇十洲之女仇珠的手笔。旁题‘红颜素心’四字篆文,砚背刻明代著名文士王穉登书赠薛素素的一首诗,云:“调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点,余润拂兰芝”,暗写薛素素小字润娘,善画兰花之类。砚匣底部刻有“万历癸酉姑苏吴万有造”字样。砚边刻隶书小字“脂砚斋所珍之砚其永保”,当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脂砚斋”得到后又刻上的。《周汝昌梦解红楼》书中“脂砚小记”中说:“脂砚,歙石,非上上品,然亦细润可爱;长约二寸半,宽二寸许,厚才数分;砚面雕为长圆果子形,上端两叶,左右分披……”也证实了这一说法。 
可见薛素素灵慧之气,不独赋于当时,且托脂砚流入《红楼梦》中,正所谓“千古风流说到今”,思之令人神往不已。
映水兰花雨发香:秦淮名艳马湘兰
千金一掷买醉回
对于南京,虽然诸葛亮称赞其“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但在历史上信了诸葛先生这句广告词而在这儿建都的王朝,从孙吴到老蒋,无不是落个“一片降幡出石头”的结局。南京这个城市在我的印象里总是个暮气沉沉的样子,乌衣巷口,夕阳西下;六朝金粉,消散无踪;十年壮丽洪教主天王宫,荒废残落,一世枭雄蒋光头总统府,威风全丧;再加上明陵、中山陵,雨花台,南京大屠杀纪念地,阴魂重重不散,所以整个感觉就是一种阴气森森的样子。幸好南京还有比较艳丽一点的色彩,那就是十里秦淮上的脂粉香风,人们喜谈乐道的“秦淮八艳”。 
早在唐代,风流倜傥的小杜就有诗说:“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到了明代,这秦淮风月更胜前朝,明代文人余怀在《板桥杂记》中把秦淮河这一带称之为“欲界之仙都,升年之乐国”。 
当年的秦淮两岸是一个商贾云集,红袖飘飘的金粉之地。秦淮河畔,纸醉金迷,俏语莺声,流光溢彩,恍如仙境。而且明朝文人有狎妓之风,所以秦淮河附近一边是道貌岸然的夫子庙,一边却是莺歌燕舞的青楼红袖。想当年肯定是青楼里比夫子庙里要热闹得多,孔老二如果有灵,肯定要像祥林嫂一样不断地唠叼他那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当然,秦淮风月之地,乃是一个销金窟,在这里钱比秦淮河的水流得更快,据说《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当年就因为浪迹秦淮两岸,把家业都卖了,变得一贫如洗。吴老先生后来变成了个穷光蛋,还回味当年在秦淮歌楼里放浪形骸的情形:“迩来愤激恣豪侈,千金一掷买醉回。老伶小蛮共卧起,放达不羁如痴憨。” 
秦淮八艳的事迹,最先见于《板桥杂记》,书中分别写了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等六人,后人又加入柳如是、陈圆圆而称为八艳。这其中李香君因《桃花扇》一剧而闻名,现在秦淮河附近的媚香楼里有李香君的玉像,但是李香君留下的诗文书画却并非最多最有名,陈圆圆当然知名度也是极高的,可能是这“秦淮八艳”中人气最旺的一个,但她主要活动地却不在秦淮,她留下的诗文书画也很少见。 
马湘兰如果从年代上来说,应该是“秦淮八艳”中最早的一个,只有她没有经历明朝灭亡神州陆沉的大悲剧,虽然她的名气可能没有李香君陈圆圆什么的大,但是她的才气却是很值得敬慕的。她精擅诗文书画,呵呵,好像能在秦淮河边混成名妓的,诗文书画没两刷子是根本呆不住的。日本东京博物馆中,收藏着一幅中国明代的“墨兰图”,此画正是马湘兰所作,被日本人视为珍品。北京故宫博物院中也藏有很多她的画,都是国宝级的艺术品。
寻芳不识马湘兰,自夸风流也枉然
马湘兰名守真,字玄儿、月娇,号湘兰。金陵人。有些伪画上面题成“守贞”,大错特错,马湘兰本是风尘女子,再起名叫“守贞”,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而“守真”是道家用语,马湘兰有一方印章叫“守真玄玄子”,也是这个意思。 
我们知道从唐代起好多女道士就是这样的暧昧身份。马湘兰据说长得并不是出众的美艳,钱谦益的《列朝诗集小传》中说她“姿首如常人,而神情开涤,濯濯如春柳早莺,吐辞流盼,巧伺人意,见之者无不人人自失也。”也就是说马湘兰并不是只靠脸蛋身材吸引人,而是以她独有的气质和言语更让人觉得有魅力。 
据说马湘兰还生就一双大脚,当时有姓陆的家伙做诗嘲笑马湘兰:“杏花屋角响春鸠,沈水香残懒下楼。剪得石榴新样子,不教人见玉双钩。”此人笑话马湘兰用新样式的长裙遮住两只大脚。但即便是这样,马湘兰的“幽兰馆”前却是门前车马始终不断,有人称“凡游闲子沓拖少年,走马章台街者,以不识马姬为辱”,金庸《鹿鼎记》里有一句叫做“为人不识陈近南,纵是英雄也枉然”,套用此语真可谓“寻芳不识马湘兰,自夸风流也枉然”。 
马湘兰性格开朗,能说会道,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歌喉婉丽,舞姿曼妙,但是却相当有个性。她所结交的大多是文人雅士,一些庸俗之辈,像满身铜臭气的大盐商、绸缎商,房地产开发商之类的马湘兰拒不接待。另外马湘兰对于喜欢的少年文人,不但不收钱,反而挥金赠银相助。王穉登曾说她是:“轻钱刀若土壤,居然翠袖之朱家;重然诺如丘山,不忝红妆之季布”(朱家是汉代著名侠士,见《史记》中的《游侠列传》。季布也是汉代人,有一诺千金之称)。看来马湘兰真是风尘中的侠士,红粉中的豪杰。唉,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马湘兰这样的才女,笔者无限憧憬中…… 
现在的美眉们,别说风尘中的小姐,就是良家女子,也两眼血红,只盯着男人的钱包有多鼓,房子有多大,车子有多靓。慕容雪村在他的《伊甸樱桃》一书中十分生动地形容了某些美眉对汽车的疯狂喜爱远超过男友:“我总感觉她对汽车比对我的身体更敏感,虽说不至于摸摸方向盘就怀孕,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如果在我肚子里装个发动机,身上套一圈铁皮,再安上俩轱辘,她说不定也会觉得我俊俏可喜,不再那么虚无。”而人家明朝清朝的女子们好像更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据说当年有个湘军统帅,看中了金陵一普通人家的美貌女子(并非妓女),娶为妻子。虽然这位武夫军头家里富得流油,这位女子却十分不满意,写了首诗说:“愿作诗人婢,不做俗人妻。四海无阿瞒,何人赎文姬”。真是让人看了痛感生不逢时,恨不得坐时光机器回到明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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