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舰哗变》第103章


奎格用双膝和双臂紧紧地抱住传令钟,胆战心惊地看了马里克一眼,他的脸色有些发绿,顺从地将传令钟的把手往回滑动。这艘纵横颠簸摇摆的军舰吓人地震动起来。它仍然随风横向漂去,在大楼一样高的长浪上一起一落。“你的航向是多少?”舰长的声音模糊又沙哑。
“稳定在117,长官——”
“看来船会稳住了,史蒂夫?”威利小声地说。
“我希望是这样。”
“啊,圣母,保佑这艘舰掉过头来吧!”一个奇怪的声音呜咽着在祈求。那声调使威利不寒而栗。额尔班,个子矮小的信号兵,已双膝跪下,紧紧地抱着罗经柜,闭着眼,头向后仰着。
“住口,额尔班,”马里克厉声说道,“快站起来——”
“长官,艏向120!向右转了,长官!”斯蒂尔威尔喊道。
“好,”马里克说,“将舵松至标准位。”
斯蒂尔威尔没瞧舰长一眼就奉命而行了。威利注意到了这一漠视的举动,为之担心受怕。他还注意到奎格僵直地靠在传令钟后边,似乎什么也未觉察到。
“舵已松至标准位,长官——艏向124,长官——”“凯恩号”缓慢地直立起来,在又一次向右舷深幅倾斜之前向左舷稍稍摇摆了一下。
“我们没事了。”马里克说。额尔班站了起来,羞怯地向四周看了看。
“艏向128——129——130——”
“威利,”副舰长说,“去雷达室看一眼。看看你是否能说清楚我们到底在队形中的什么位置。”
“明白明白,长官。”威利蹒跚着出来,从舰长身边走过,来到开阔的侧舷处。暴风立即猛力地将他撞在舰桥室上,飞溅的水花像湿漉漉的小石头打在他身上。他既惊骇又异样高兴地发现前15分钟暴风实际上比以前刮得更猛烈,要是他站在空旷的地方,早被刮到大海里去了。他放声大笑,这笑在暴风的低沉粗嘎的“呼呜呜伊伊伊伊”声中显得极其微弱。他一步步地缓慢地走到雷达室门前,拧开了螺旋把手,试图把门拉开,但风却把门顶得死死的。他用指关节用力敲着湿淋淋的铁门,用脚踢门,尖声叫着:“开门!开门!我是值日军官!”门开了一条缝,缝张大了。他迅速冲了进去,撞倒了数名用劲推着门的雷达兵中的一名。门像装了弹簧似的砰地一声关上了。
“真倒霉!”威利大声叫道。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大约挤着20名水兵,个个都穿着配有防水手电的救生衣,脖子上都挂着来回晃动的口哨,都吓得脸色苍白,目瞪口呆。“我们的情况怎么样,基思先生?”挤在后排的“肉丸子”问道。
“情况很好——”
“我们必须弃船吗,长官?”一个脸很脏的炮手问道。
威利突然发现人群旁边的雷达室显得十分奇怪。室内灯光明亮,但谁也不注意雷达的昏暗的绿色斜屏面。他说了一串骂人的下流话,这些话一出口便使他很吃惊。水兵们也吓得从他面前微微向后退缩。“谁开的这里边的灯?谁在观察?”
“长官,除了大海的反射信号之外,显示器上什么也没有。”一个雷达兵嘀咕着说。
威利又骂了几句,然后说:“关上灯。把你们的脸都对着这些显示器,呆在那儿不动。”
“是,基思先生,”一个雷达兵以友好尊敬的语气说,“可是这没有用。”在黑暗中威利马上明白过来,这个水兵是对的。所有的显示器上都没有其他舰艇反射点的痕迹,除了模糊的绿色小点和条纹之外什么也没有。“长官,你瞧,”技师耐心地解释说,“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的桅杆顶并不比波浪高,而且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所有的飞溅的浪花,就像是实实在在的坚实的物体,长官。这些显示器受到干扰了——”
“尽管如此,”威利说,“还是要持续地对雷达进行观察。你们要继续努力直到确实发现目标为止。凡不属这儿的人——嗯——嗯——都留在这儿吧,不要说说笑笑的,这样观察人员能执行任务——”
“长官,我们真的没事了吗?”
“我们必须弃船吗?”
“我原准备最后一次倾斜时就跳——”
“这艘舰能闯出去吗,基思先生?”
“我们没事了,”威利高声叫道,“我们没事了。不要仓皇失措。几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回去铲掉油漆——”
“如果她能逃过这一劫,我会给这只生锈的老母狗铲漆铲到世界末日。”一个声音说,跟着大家都小声地笑起来。
“即使因此而被送交军事法庭,我也要留在这儿——”
“我也一样——”
“真该死,舰桥背风面有40个人——”
“基思先生,”又是“肉丸子”粗俗的带鼻音的方言——“说实在的,老头子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吗?这就是我们都想知道的。”
“老头子干得好极了。你们这些孬种,给我住嘴。放心好了。来两个人帮我把门推开。”
风和浪花通过推开的门缝直往里灌。威利顶着风闯出来之后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风推着他往前走进了驾驶室。在这刚过去的一瞬间他像是被很多桶水浇过似的全身都湿透了。“雷达受到了干扰,史蒂夫,要到浪花小点时才能看见东西——”
“很好。”
尽管暴风雨不停地呜咽和哗啦啦地猛冲直闯,威利还是在驾驶室里得到了安静的感受。奎格和刚才一样抱着传令钟。斯蒂尔威尔悬在舵轮上摇摆。额尔班挤在罗经柜和前窗之间,紧紧地抓着舵工航海日志,好像它就是《圣经》。通常驾驶室里还有其他一些水兵——电话兵、信号兵——可是现在他们都避开驾驶室,似乎它成了癌症病人的病房。马里克站着,两手死死地拽住舰长的椅子。威利踉跄地走到右舷侧,向外面的侧舷看了一眼。一群水兵和军官挤靠在舰桥室外墙上,互相拉拽着,衣服在风中拍动着。威利看见了基弗、佐根森和离他最近的哈丁。
“威利,我们没事了吧?”哈丁问。
这位值日军官点点头,退回了驾驶室,他因为不像大家一样都有防水手电和口哨而生气。“轮着我值班真走运。”他心里想。他仍然不相信这艘舰会真的出事,只是为自己没有这些东西而愤愤不平。他自己的防水装置在下面的书桌里。他想派水手长去把它取来,可是又不好意思下这样的命令。
“凯恩号”在艏向180时紧张不安地来回摇摆了二三分钟。然后在一个海涌、一个大浪头和一股强风的共同冲击下它几乎竖直地向左舷倾斜过来。威利打了个趔趄,靠着斯蒂尔威尔站住了,随后紧紧地抓住舵轮的辐条。
“舰长,”马里克说,“我仍旧认为如果我们要顶风行驶我们应该压舱——至少压舰艉的油舱。”
威利瞟了奎格一眼。舰长眉头皱了起来,好似在看一盏明亮的灯。他连听见此话的表示也没做一个。“长官,我请求允许为舰艉油舱压舱。”副舰长说。
奎格的嘴唇动了动,“不准。”他平静地低声说。
斯蒂尔威尔急剧地转着舵轮,使舵轮的辐条从威利的双手中脱离出来。这位值日军官抓住了头顶上方的横梁。
“现在向右舷偏转。艏向189——190——191。”
马里克说:“舰长,左满舵?”
“行。”奎格小声说道。
“左满舵,长官,”斯蒂尔威尔回应道。“艏向200——”
当这艘扫雷舰急剧地向左舷倾斜,开始在一个个的海涌上令人恶心地侧滑,原先从相反的方向吹向它的风现在又向另一个方向吹时,副舰长怒视舰长有数秒钟之久。“舰长,我们必须再次利用轮机,船不对舵做出反应呀——长官,掉转航向顶风行驶怎么样?这种船尾风会使船持续横转的——”
奎格推动传令钟的手柄。“舰队航线是180。”他说。
“长官,为了这艘舰的安全我们必须机动——”
“‘阳光号’了解天气情况。我们尚未接到可以随意机动的命令——”奎格直视前方,在驾驶室摇摆不停的过程中始终紧紧地抓住传令钟。
“艏向225——急速在偏转,长官——”
一个难以置信的灰色巨浪赫然耸现在左舷侧,高过了舰桥。大浪哗啦啦一声巨响猛摔下来。海水从敞开的侧面喷涌进了驾驶室,水的深度到了威利的膝盖。海水的感觉像血一样又温暖又黏糊。“长官,该死的舰桥上进水啦!”马里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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