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体横陈》第98章


至此,晋阳又失一座屏障。 
消息传来的当夜,皇帝又想遁逃,诸将不从。 
无奈何,听从巫师之言,皇帝再次下诏大赦,改元隆化。 
如今,他倒是非常信任我们几个宗室王爷,各自赏赐珍宝,下令以我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总领山西兵马。 
临了,他还对我说:“并州,兄自取之,儿今去矣!” 
我声泪俱下,苦劝说:“为国家社稷,臣万望陛下不要离开晋阳。臣为陛下出死力战,必能破之!” 
穆提婆一旁叱责我:“皇帝计已成,安德王不得阻挡!” 
当夜,身为一国之君,皇帝竟然夜斩晋阳的五龙门而出,欲奔突厥。 
行至半路,从官多散。领军梅胜郎叩马死谏。 
皇帝不得已,只得改变逃跑方向,回返邺城。当时,他左右只有高阿那肱等十余骑相从。 
不久,广宁王高孝珩、襄城王高彦道相继追及,堂堂大齐帝王,身边只有数十个人保护。 
皇帝失魂落魄,回到邺城。 
更令军心惶骇的是,皇帝言听计从的宠臣、城阳王穆提婆,竟然连夜西奔周军,自己一个人先投降了。 
周帝大喜,马上封穆提婆为柱国、宜州刺史。他派人下诏,遍谕我们北齐全境: 
“凡来投归大周者,即妙尽人谋,深达天命。官荣爵赏,各有加隆!” 
有了穆提婆这个样板,我们北齐将士更加解体,相继投附周军。 
人在邺城的陆令萱陆太姬听说她儿子投降周国,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彷徨久之,吞毒自杀。 
皇帝得知此讯,怒不可遏。他立刻下令,派人把邺城内的穆提婆亲属,杀得一个不剩。亲如兄弟的情分,顿成漫天仇怨。 
面对一堆烂摊子,我一筹莫展。
四十三 血光照晋阳(4)
我所守卫的晋阳,四面周军密布。 
与我一起留守晋阳的录尚书事唐邕,一直与皇帝宠臣高阿那肱有隙,意甚郁郁。至此,他纠结并州将帅,各披铠甲,忽然齐集于堂,对我高言: 
“安德王殿下,如果您不自己做天子,诸人实不能为王爷您出力死战!” 
情势如此,容不得我过多考虑。不得已,我在众将拥推下即皇帝位。 
接着,我对国内下诏: 
“皇帝孱弱,政由宦竖。斩关夜遁,莫知所之。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祗承宝位。” 
于是大赦,改元德昌。 
我以首先推举我的唐邕为宰相,然后下诏,重用勋贵莫多娄敬显、和阿干子以及右卫大将军段畅、开府仪同三司韩骨胡等人,他们皆为将为帅,以求新的振作。 
国众闻之,不召而至者,前后相属。 
为了鼓励士气,我大发晋阳府藏,连同后宫美女一起,大张旗鼓地赏赐给将士。为了争取民心,我还下令在城内籍没皇帝的佞臣、内侍十余家,把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以作军用。 
虽然做了“皇帝”,我根本不住在宫内。我身披甲胄,天天在城周巡视。每见士卒,我皆执手称名,流涕呜咽。 
感奋之下,士众踊跃效死。晋阳城内,连童儿女子,也乘屋攘袂,投砖抛石,挺身御敌。 
在邺城的皇帝听说我做皇帝,大怒。他对近臣讲:“我宁可使周国得并州,也不想让不仁不义的安德王得之!” 
周军围晋阳,四合如黑云。 
在我安排下,莫多娄敬显、韩骨胡率军于城南防御;和阿干子、段畅拒敌于城东;我本人,自率军士,在城北严防周国的齐王宇文宪所率部队。 
由于肚量洪大,我一直是个身材魁梧的大胖子,前如偃,后如伏,平时人常笑之。如今,身为皇帝,我骑马奋大槊,往来督战,劲捷若飞,所向无前。 
为此,士众皆惊叹不已。 
不料,周军开始攻城没多久,守城大将和阿干子、段畅就率千骑奔降周军。勋贵重臣,平素广受国恩,临危却带头投降。 
城上大噪。守城军将,为之寒心。 
黄昏时分,周帝宇文邕骑马挥军,自己冒阵,猛攻东门。 
现在,周军在人数上,已经大占上风。他们在紧挨城墙的地方,用土垒起数条长长的、宽大的进攻斜坡。无数个攻城槌和移动塔架,忽然出现在城墙上方。 
周军的攻城槌,非常巨大,都是由几根装有铁头的完整大树干制成。特别骇人的是,周军的攻城槌,有的装在轮子上,有的放在巨大的木塔架上,大概有上百个,从上而下,拼命撞击城门和城墙。 
攻城突击的时候,周军士兵组成进攻方阵,每个方阵大概四千人,皆细步蹲行,高举手中盾牌,连成一片,遮蔽于头顶,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骇人的龟甲形的移动防护面。 
最终,几个周军方阵,全部接近到城墙下面。 
由于乘风纵火,烟焰缭天,守城军士寡不敌众,死斗不胜,纷纷退却。周帝宇文邕本人,竟然率领近万人跨城而入。 
他们攻入东门后,尽焚佛寺。 
情急之下,我自己率领数千士兵,与莫多娄敬显互相配合,尽全力夹击入城的这部周军。 
周师大乱。由于天黑,他们互相争门,自相填压,塞路不得回旋。 
我率领兵士,从后斫刺,杀掉周军两千余人。 
混乱中,周帝宇文邕左右略尽,自拔无路。 
我们齐军士兵投槊发箭,几次都差点就杀掉他。最后,在大将贺拔伏恩的保卫下,由我们一个北齐降人引路,周帝宇文邕终于崎岖得出,仅以身免。当时,已经是四更天。 
乱夜昏黑,我只知道周帝的伞盖与宝刀尽为我军所获,当时认定他已经为乱兵所杀。 
我派人四处在尸中找寻长鬣黑衣绣龙者,遍寻不得。 
暂时的大胜之后,众军失去警惕,再也不听号令。 
守军城民,以为城外敌军已经溃逃,皆入坊饮酒,尽醉而卧。 
至此,我再不能整军布防。 
福兮祸兮。 
冬夜绵长。到处是拴马索的哗啦声。被寒霜浸湿的土地,混合着马粪和血腥气味,阵阵扑鼻。坊市内,不少浑身血水的军马打着响鼻,发出沉重的喘气声,四处窜荡。 
嘈杂过后,众人皆醉。 
城内城外,长久的朦胧的寂静,从近到遥远。隐约可闻的失群之马,叫声沙哑。 
昏黑中,似乎有看不见的翅膀在猛烈地震动。寂静朦胧的暗夜…… 
东方天际,逐渐升起一片暗紫色的彩霞。而在天中,我们大齐霸府的土地正上方,横亘着那一条令人难忘的闪耀的银河。 
我们的神武帝上天有灵,看到国势如斯,他会哭泣吗?他会保佑吗?
四十三 血光照晋阳(5)
周帝逃出城后,饥渴已甚,失魂落魄。当时,他就要率军遁离晋阳。周国诸将丧气,也多劝回军。 
倘若周军回撤,日后胜败之事,很难测料。结果,又是周国大臣宇文忻出面,向周帝勃然进谏:“陛下自克晋州,乘胜至此。今齐帝奔波,关东响震。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将士轻敌,微有不利,何足为怀!丈夫当死中求生,败中取胜。今破竹之势已成,奈何弃之而去?” 
无独有偶,周国的齐王宇文宪以及首先招降晋州的汉臣王谊都上前苦劝,表示如果周帝临阵从晋阳退兵,在慌忙回撤的途中,周军一定会被我们齐军追杀殆尽。 
最可恶的是,我们北齐刚刚投降周军的大将段畅等人,盛言晋阳城内空虚,把兵力虚实,尽告于周帝。 
于是,周帝宇文邕驻马,鸣角收兵。俄顷,军容复振。清点人数军马,周军只是局部损失,元气根本未伤。 
周帝大喜。清晨未明,他指挥周军还攻我们的晋阳东门,一举克之。 
我北齐守城士兵,大多醉卧市中,竟然没能组成任何一个成百人的建制奋起抵抗周军攻城。 
在浸透了我们鲜血的晋阳土地上,斑驳的天空中,残星悲哀地眨着泪眼。 
烽烟飘忽。腐烂的落叶,随寒风飞舞。充满着人血、马血以及燃烧军械的混杂气息,汇成一股苦味,撒满大地…… 
城内,先前拥我为帝的唐邕等人,闻风而动。他们各自率领家丁从人,高举白旗,手捧印信,向周军投降。只有勋臣莫多娄敬显一个人,率数名左右,与周军血战,得以冲出重围,奔返邺城。 
我奋战不屈,跨上一匹战马,边杀边逃。 
大概有几十个周军追兵,呐喊着,尾随我追来。飞也似的,这些人如影随形,跟在我后面。 
狂逃。我不时发出低沉绝望的喊叫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