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琴座不眠》第69章


游竞不自禁地回眸而看,在辉煌的灯光下,身着白色结婚礼服的耶戈尔光采异常。像雕塑一样工整刻画的五官是如此鲜活,明睛如春水漾漾,一勾一画鲜血淋漓地凿到他胸膛里。
这是他在共和国最后温柔的夜晚,未来的皇帝在双子卫星朦胧的掩护下仓皇逃离。而这不过是史书提笔时一个溅出的墨点。
赫连定又抿下一口酒液,他转过身去走到书桌那里,打开抽屉,想抽出耶戈尔那张黑白的全家福。
待他回身的时候,一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耶戈尔线条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颗子弹无声地发射而出。
……
边缘地带的小行星气候恶劣,连雨也是淅淅沥沥地下,天色昏黄,矿区没有办法开工,穷苦的移民们早就三三两两地回家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工资是按小时结算的。
路的尽头行来一个黑魆魆的影子,在雨中他的身影被溶得非常高挑细长,他提着一盏矿工常用的应急灯,然而步伐却没有被生活重担压垮的绝望感。
他走到一个早已被开采净尽遭到废弃的矿洞口,这里已经变成无家可归矿工的避难所了,平日有妇女孺子卖些粗劣的吃食。
他敲了一敲木门,一个粗噶的声音响起:“不卖吃的了。”
“不买吃,买光。”
那声音断了一会,再响起来的时候带着一分警戒,男人的喘息像绷着身子的野狗:“你要矿光,还是床头光。”
“我要天上飘来的光。”
“谁叫你来的?”声音愈低,却愈急了。
那来人也压低声音说:“希勒克。”
“你和他同道?”
“不同道。”
“那你和我们同道?”
“不一定啊。”那人的声音被拉得很长,很虚渺,像一声叹息。
门终于开了。
一个身影闪了一下,没有说话,背对着来人向矿洞深处走去。来人也沉默着,提着灯跟上去,走了总有几百米,走过滴水的岩壁,和长着钟乳石和石笋的溶洞,蓦地,漆黑的矿洞洞开,变得旷阔明亮。
这明亮之处,竟然围坐着几百个人!有长须的老者,也有肌肉油亮的壮年汉子。
最中央一人穿着古老的长袍,依稀可以看出精美的刺绣和华贵的布匹,他眯着眼睛,沉声问:“年轻人,你为什么来,是迷路的鸟儿没有巢,还是受伤的狼被赶出了族群。”
“都不是,”年轻人的声音很沉,“我为了杀人而来。”
众人面色皆变,最后还是起初的那人说:“我们不掺和私人恩怨,在座的是为了我们的国。”
“是嘛,”那年轻人嘿嘿低笑了几声,“杀一人是私事,杀十人是家事,杀千人是族事,但若我要的不止如此呢?”
“你要什么?”那老者伸出手来,悚然而惊。
年轻人猛然抬手掀开了兜帽。
(上部完)
第82章 
哈迪斯星位于天琴座的西部,这颗星球因为靠恒星太近,因此体量很小,终年炎热。因此虽然并不偏僻,地处许多繁华城邦的交界处,却贫瘠荒芜,人烟稀少。若说它有什么可以扬名的,那就是哈迪斯有着共和国最大的监狱,关押着强奸犯、抢劫犯、杀人犯、政治犯、诈骗犯……这里的罪恶罄竹难书。
有民间的俗话说,天琴座最详实大观的刑法典不在奥菲斯大法院的图书馆里,也不在司刑元老的脑袋里,而在哈迪斯,这颗星球是一部活生生、血淋淋的犯罪大全。
因为转速快,哈迪斯的日子也过得飞快,往往囚犯们已经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单调生活中被折磨得发狂,按照奥菲斯历所计算的刑期却消磨得慢慢悠悠。
在哈迪斯北极的监狱区——因为高纬度的原因,极地的气候略微凉爽一些,因此也住着较为“尊贵”的犯人们——今天是一个月一次送补给的日子,哈迪斯没有任何农业或制造业,监狱里每日的饮食,狱警消耗的制服和武器装备,日常运转的能源供给,甚至作为监狱黑市硬通货的香烟,都要靠外界的输送。
一个狱警哼着歌行走在非常寂静的监狱走道上,再有三个小时,他就可以结束值班回到自己位于生活区的家中,而三个小时在哈迪斯短暂得不值一提。有轻快迅捷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但他并不害怕,在哈迪斯,越狱事件是不可能的,从开国以来这里就承担着教化罪犯的职责,百年战争时期甚至关押了战俘和一些帝国的旧贵族,这个庞大怪物在岁月中汲取了难以想象的丑恶智慧,超过所有的变态、反社会或者所谓的高智商罪犯,加上先进的科技管控,没有人能逃出哈迪斯的手掌,所以,这鲜明的步伐肯定来自于某位同仁。
果然,他的脖子被人猛地搂住:“嗨,亚力,下班后一起喝酒怎么样?”
亚力慢条斯理地把那只手拉下来,温和地说:“不要这样突然,班戈,我可能会下意识地反击你。”
他对面的那个人有着快活的红头发,脸上点缀着些浅浅的雀斑,这面相显示出他毫无心机,反而能够在这种压抑地方过得好:“你得放松啦,老是把弦绷得紧紧的可不行。说回来,去不去喝酒?”
亚力说:“好,但是在下班之前,我要去一趟‘雪松’那,他的药品也到了。”
‘雪松’是这座监狱的最顶端,只有一个囚室,出人意料地还有窗户,从窗户里可以看到极地遍植的黑压压的雪松,因此得名。那个囚室有着比传奇小说更跌宕的历史,它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上一任主人是帝国选帝侯,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而直到一年前,它才再次被启用,因此狱警们称那个住在那里的人叫“雪松”。
亚力因为性格稳重,为人可靠,平素由他负责看守雪松,传递那些只有他有特权享用的物资。班戈也沾光过从“雪松”那里克扣下来的奥菲斯烟卷,但他从没见过雪松本人。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亚力,亚力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烟卷了,班戈。”
“没有?”班戈瞪大眼睛,“雪松破产了吗?”
“随着飞船传达的命令,雪松被禁止抽烟了,他的身体已经太差了。”
“怪不得你这次签收了比往日更多的药品。”班戈悻悻地怂怂肩。
“不只是这个原因。你没发觉这个月补给送达的日子比平时晚了几天吗?也许这些药品是以防万一,防止下次补给的时间也会推迟。”
班戈迷惑的眼神渐渐变得沉重:“为什么啊,难道你的意思是,叛乱已经开始影响我们的运输路线了?”
亚力没有说话。
“不会吧。叛乱都发生在边境地区,那里全是反抗组织和活不下去的移民,离哈迪斯还远着呢。”
“叛乱的波及范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大,我害怕,会越来越大。”亚力的嗓音还是那么稳重平和,但压抑不住那一丝忧虑。
班戈沉默了半天,突然刻意欢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亚力,你总是那么杞人忧天。新闻上不是说了吗?河岸基地已经出兵了!河岸基地诶,那是银河西岸的神灵,他们有着最优秀的士兵和最先进的武器系统,漂亮的军舰!游不殊元帅当年就是带着那支军队攻破了帝国的皇宫,用石油和天然气来取暖的泥腿子们在他们面前就像蝼蚁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他信誓旦旦道:“没有人愿意打仗!除了帝国的蛀虫和移民老鼠们!因为他们整天就想着怎么咬共和国一口,他们能在边境获得成功就是因为出人意料——谁能想到他们会有这么愚蠢的举动呢,不过他们的成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河岸基地要出手了。”
亚力安静地露出一丝微笑,仿佛认同他的说法,但他额头上忧虑的皱纹并没有消失。
班戈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你说说,雪松到底是谁啊,都说他(或者她?)非常好看。”
亚力回答他:“确实漂亮又高贵。”
“那肯定特别傲慢啰?贵族们都鼻孔朝天,再破落的贵族也一样。”
亚力笑了笑:“不,雪松很温和,但是滴水不漏。我不常和他交流,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像切黄油一样干净斯文地把我的意志剖开攫住。”
这引起了班戈的好奇心:“我能和你一起去送顶层吗?”
亚力在犹豫:“这恐怕不被允许。”
班戈打定了主意:“你一个人搬不了那么多药品,不会有人察看监控的,就算被问责,我们总能找到理由。”
他不等亚力回答,就拽着他兴致勃勃地往直升梯走去,那里从狱警的休息区直通顶层,只有识别到亚力的生物特征才会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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