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无痕》第6章


阿鸿还是阿鸿,我还是我。
我和阿鸿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一个著名歌手,我是一个穷学生,一个下岗职工,打工仔的儿子。
他冲进洗手间,将头伸到龙头下面,将龙头打开。
水在他的头顶上“哗哗”地响着,从他的头顶上一直流到脖颈里,流到背脊上,再叮叮咚咚地往下跳,跳得满地都是。
一阵冰凉划过,把他的温度降下来了,他也就安静下来了。
今天算是安静下来了。可是明天呢?明天又会怎么样呢?
都的阿鸿惹的祸 4
第二天一大早,刘长水刚走进教室,三哈迎面而来的一番话,又把他的头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就如烧起了一把大火,烧得他心里滚烫烫的,从此没有了冷静;又似刮起了一阵狂风,在他的心湖卷起了惊涛骇浪,从此不再安宁。
当时,他走进教室,把书包塞进抽屉,正准备坐下来,三哈就扑了过来,一个措手不及,抱住他的头,就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吱”。
刘长水吃了一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正要防守反击,教室里就响起了轰的大笑,并伴随着“好,再来一个!”的呐喊声。接着就是一片“哗哗”的掌声和“咚咚”的跺脚声。
三哈松开手,满脸得意的笑,大喊着:“我已经亲了阿鸿了,还有谁来!”
笑声更响亮了,还有呐喊声,拍掌声,拍打桌椅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三哈更得意了,大声地喊了起来:“嗨,你们还有谁来呀?你们这些美女,平常不是老是想着说着念着喊着叫着要亲亲阿鸿的吗?现在阿鸿在你们的面前了,怎么不来啦?”
女生们大笑了起来。突然,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一个女生小鸟一般冲到了刘长水的面前。就在她即将要冲进刘长水的怀里的时候,她突然停住,怔了一下,猛地尖叫了一声,飞也似地逃了开去。
刘长水也吓得赶紧往后面躲去。
笑声差点掀翻了屋顶。三哈更是笑岔了气。看着他那拍手拍脚的样子,马上就可以肯定是这小子在背后搞鬼。这小子,读书死不行,坏水倒胀破了肚子。成天只会跟在女生的屁股后面扯着公鸭嗓子吼着“让我再看看你,让我再说爱你,别将你背影离去……”有一次他就对着一个女生的屁股流哈吧口水。只是他有贼心没得贼胆,只好常常制造一些事端好浑水摸鱼。哼!今天你搞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岂能饶你!
刘长水马上向三哈扑了过去,可是,一群女生轰轰地笑着潮水一般向刘长水涌了过来。
刘长水吓了一跳,赶紧向教室外面逃去。
就在这时候,三哈一把拉住了他。这一拉,就如同刮起了一股旋风,叫刘长水从此走上了一条难以回头的路。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抬举?你还只是像阿鸿啊,大家就这么喜欢你。你要真是阿鸿,那你就不得了啦!”
“我不像阿鸿!我也不要像阿鸿!”刘长水大叫道。
“你这傻小子,你不是想要钱么?你不是穷疯了么?告诉你,你知道阿鸿唱一首歌可以赚多少钱么?”
这一下,击中了刘长水的硬伤。他确实需要钱。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他的父母亲已经下岗好几年了,现在一直在外面打工,钱既不多,工作又不稳定。刘长水看着他们那辛苦而又愁眉难展的样子,真恨不得马上就不读书了,也去打工去,赚很多很多的钱回来。想着,刘长水抬起头来,问:
“赚多少钱?”
“五十万!五十万啦!”
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三哈又补充说:“我告诉你吧,有一次,阿鸿在哪个地方唱歌去了,那一个晚上,他只唱了两首歌,就拿了一百万。一百万呢。税都不用交的。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你说有多爽!”
我的天!做梦也没有想过,就这么唱一首歌会有这么多钱。
“真有这么多?”
“你小子不信,你去看报纸吧,你去上网吧,你去看新闻吧,看完了你就知道了。”
一首歌五十万!十首歌就是五百万,一百首就是五千万……他这一辈子能唱多少歌啊?一天就算唱十首吧,十首歌一下子就唱完了。只算他一天十首,十天就是一百首,一年三百六十天,就可以唱三千六百首。三千六百首是多少钱?啊?他只要唱一年,他的钱就一辈子,不,两辈子,三辈子也用不完!
我不要五十万,我只要五万,不,五千,五百,五十,五十就够了。我唱一首歌只要五十。谁给五十元我就唱!唱得太阳从西边出,唱得黄河水倒流,唱得他姐姐爬下来叫我爹……啊,读书有什么用?读书能比得上吗?好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毕业好久了还躺在家里等着爸爸妈妈像喂猪一样喂他。啊,唱歌!我也要唱歌!我也要像阿鸿一样唱歌!我也要唱一首歌赚五十万!
从今天开始,啊,不,就从这一刻开始,刘长水要走上一条全新的路了。
都是阿鸿惹的祸 5
放学后,刘长水摆脱了同学的纠缠,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家里,寻找报纸。可是就差把房子翻过边来了,除了他书包以外,连一张有字的纸片也没有找到。一个连最基本的家庭生活都在发愁的下岗工人的家里怎么会有报纸?刘长水拍了拍脑壳,想起来了,图书馆有报纸。他又冲了过去,果然遍地是。打开报纸,果然,一翻到娱乐版,铺天盖地的,连文字带照片,全是阿鸿。阿鸿唱歌,阿鸿跳舞,阿鸿酗酒,阿鸿醉烟,阿鸿上厕所没带手纸要女服务员从门缝里塞进去,阿鸿和他的第108个女朋友分手唱歌唱到天亮,阿鸿打麻将输了不肯付钱跟麻友大打出手……等等等等,看得他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一个整版,两个整版……啊,这个世界都快成阿鸿的世界了。
可是,刘长水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阿鸿唱一首歌赚多少钱。他翻遍了报纸的每一个角落,才看到一个标题:
著名歌星阿鸿逃税三千多万。
我的吗呀,光逃税就有三千多万。那么他的钱应该有多少?有……有……刘长水的脑袋发胀了,越来越胀得厉害了。他什么都搞不清楚了。他双手捧住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可是不行,眼前金星乱冒,胸口堵得发慌,双腿软得要倒,最后,一头撞到墙上,倒下地去。慌得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忙喊来领导,又喊来医生,又掐又捏的,总算把他掐了醒来。
刘长水回到家里,一口气睡了三天三夜。这一睡醒来,头也不胀了,胸口也不堵了,双腿也不发软了,更重要的是,他头脑也清醒了,眼睛也清亮了,耳朵也灵敏了,两条腿也轻捷有力了,整个人似乎要飞起来了,嗓子也痒痒的,他举起双手大叫:我要唱起来了。
我要向全世界宣布:我要唱起来了!
吓得刘爸刘妈慌了神,以为他又发什么神经了,连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推开妈妈的手说,我没病,我什么病也没有。我现在非常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我要唱歌了,我要赚很多很多钱回来了。
刘妈说,孩子呀,你没病就好。我们家里穷,病不起啊。我们也不要你去赚钱,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把书读完就好。
刘长水说,哎呀,妈妈,读什么书啊?这年头啊,读书没一点用,你没看见好多大学生都没有工作吗?读书赚不到钱。只有唱歌,只有唱歌就可以赚钱。你看这,这歌星,唱一首歌,就赚五十万。五十万哪,你知道吗?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他只要张张嘴就行了。现在我就要像他一样,赚五十万,五百万,啊,还要赚五千万,啊刘长水大喊了起来。
刘爸刘妈本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想都不敢想的。现在看见儿子这个样子,也只有躲到一边去叹气的份了。
好了,你们都走了,我该开始唱歌了。可第一个问题马上就来了:唱什么呢?其实他什么都不会唱。他一上唱歌课就逃学,要不就躲在厕所里面闻臭气。
刘长水在屋子里转了三个圈,终于想明白了。我就唱阿鸿的歌。他们不是说我像阿鸿吗?我就像阿鸿!不!我就是阿鸿!阿鸿就是我刘长水,我刘长水就是阿鸿!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刘长水了。我就是阿鸿了。
他想着,激动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猫,要冲出去大叫一声“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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