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了,我醒了》第8章


更多的时候,我像一条被圈养的猪,躺在床上混混沉沉地睡。那天我迷迷糊糊爬起来上卫生间,墙上挂的镜子里照出一个人,那个人把我吓了一跳。为了证实那个人是我,我向前走了一步,那人也向前走了一步。镜子里的人迟迟疑疑摸了摸像猪头一样浮肿的脸,嘴里挤出一句话,操你妈的王双双。
咚咚,房门被人敲打着。卢兰有钥匙,只要不是卢兰谁我也不想见。门外的人不折不挠地敲打着门板。我怒气冲天从卫生间冲出去把门拉开,张聚德和两只箱子站在我的面前。 
张聚德说,钉子,帮我把这两口箱子扛进去。张聚德弯腰扛起其中一只箱子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小时候用的玩的东西,放在你这里,留给我孙子。
我抱起另外一只箱子说,孙子,你的孙子在哪?
张聚德说,你结了婚不就马上有孩子了吗?
我说,陀螺呢,我那只陀螺王在吗?
张聚德说,当然给你收在里面了,那是传家宝啊。
两口箱子收进了壁柜。张聚德拍拍手上的灰尘说,我前几天登记结婚了,没通知你是因为你后妈说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办事要低调。
张聚德终于还是结婚了,我母亲花红果然料事如神,她的预言在十年之后兑现了。我说,改天我和卢兰去看看你们。
张聚德说,不用,我明天就和你后妈回她老家去,她退休了算是告老还乡。张聚德从兜里掏出一个本子说,我把那套老房子过到你的名下了,而且已经替你找好了租户,是个长期租户,给钱也大方。你即使没有工作,这钱也够日常开销了。
我把房产证接过来,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张聚德就两手空空地走了?我又把房产证递还张聚德,我不能要,前次我欠你那一千多块钱还没给你呢。
张聚德说,你不要难道让我带走?我可是记得你妈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悲从中来,突然像一个小孩子,捂着嘴哭得很凄凉。在我妈死后我就没有这样哭过。我说,爸,你不是因为我才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吧?
张聚德说,这么老的上门女婿人家愿意要我们也不吃亏,对吧,儿子。
十一
张聚德的房子变成了我的房子后,我带卢兰去看了一回。
租户是外地来做生意的,看样子是要长住,重新刷了墙,铺了木地板。见我和卢兰在院外边转,租户招呼说,进来坐坐吧。我进去没坐,手里拿着他们泡的茶,里外看了一遍。租户跟在我后面,笑着说,这个月的房租我已经打进你的账户,收到了吗?我点点头。他们以为我是来催租的,我实实在在是为了看房而来。
这套房有20多年的历史了,是张聚德转干的第六年分到手的。张聚德跟我妈是在厂里堆放原料的油毡棚结的婚。他们的新婚之夜弥漫着油毡的胶臭味,花红捂着鼻子不愿和张聚德亲热,张聚德当下跟花红发誓,没有房子我张聚德决不要孩子。
我是独生子,是搬进新房的第二年出生的。当时还没有严格地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张聚德也想多要几个孩子,可花红生不出来。我一抱着张聚德的腿让他陪我玩陀螺,张聚德口里就埋怨,你妈怎么不多生几个陪你玩?
花红恨听这话,顶了回去,我们住油毡棚的时候,干劲多大?!那时要生我一年能生一个。就是你死要面子,说等有了房子再生。新房子我是住上了,你不行了,我也老了,还能生得出来了吗?
张聚德和花红的吵闹声似乎隐藏这房的砖墙里,我一进屋就挤出来让我听到。
看房回来的路上我问卢兰,看我住过20年的房子有什么感想?
卢兰说,我觉得你好幸福。
我说,真的?
卢兰说,为什么要骗你呢?
我说,那你向我求婚吧,让我这个幸福的人把一半幸福分给你。
卢兰哈哈大笑,笑得腰都闪了,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尖还在笑。我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完成这次笑。卢兰的笑终于停了,她掏出一张面纸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擦掉说,你不向我求婚是不是怕我以后拿这个来说事,你占不了上风。
我说,兰子,时代不一样了,女人应该掌握主动权。
卢兰点点头,表情变得肃穆庄重,她拉起我的手说,张钉,你娶了我吧,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说,现在就要给你答复吗?
卢兰说,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我说,好吧,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愿——意。
卢兰的求婚结束了。我们谁也没有笑,我们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看来看去,鼻尖近了,身子近了,手握紧了。
我到财产公证处把我的所有动产与不动产进行公证,不动产主要是知了山庄那套别墅。公证处的办事员是个老男人,一边翻我的资料一边问,要结婚了吧?我说,没有,怎么,办公证还要问这个?老男人斜了我一眼说,随便问问。
这家伙分明是在讽刺我。我反击道,办一项公证,就两张纸片,你们收费400,逮到我们这些人你们真是不吃白不吃啊。
老男人也不生气说,我们不吃,你还求着我们吃呢。他把一张表格扔到我的给面前说,填好了给我。
人活在世上有些气是不得不忍受的。手续办完后我把卢兰带到知了山庄,向她宣布,你将是这幢房子的主妇。卢兰站在房子的中央,忧郁地说,钉子,这房子要花很大一笔钱的。我说,反正是跟银行按揭,现在不住难道等我们老了才住吗?
卢兰还是高兴不起来,在房子里转了几圈又圈到我的面前说,钉子,我们的车子先别买了。
我说,为什么?
卢兰说,我不想让你的压力太大。
我拍了拍卢兰的头说,压力是给男人扛的。你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张罗你的嫁妆吧。
十二
傍晚时分,布置新房的人一一离去,卢兰随她父母离开的时候,故意走到我旁边,在我手臂上捏了一把,低头晃了一句,明早见。
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门边,我把门关上,把自己关在屋内。明天是我人生的一个重大日子,我29岁,要娶26岁的卢兰为妻。
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布置好了。门上、床头、镜面、椅子……到处贴了红喜字,连床上都摆了红喜字,好像这床晚上不睡人了。
我心里燥燥的,总觉得有些事在等着,又想不起是什么。这时间离上床睡觉太早了,我从桌上拿了一盒给客人预备的香烟,点燃一枝,走到窗边,打开窗,让烟味透出去。窗外的树叶哗哗地摇动,一股热浪涌进来,原来是要下雨了。我认为这就是我心燥的原因,干脆拿起整盒烟掩上门到楼下去吸。
楼下有一块小草坪,除了种草还种花,花是那种会发出浓烈香气的千里香。我不喜欢这种香味,它和烟草一起混入我的肺部,让我有一种酒后的恶心感。雨零零星星滴了两滴做预告,一滴在我的额头,一滴在我的手背。我把手上的烟掐灭,伸伸腰,吞吐几口新鲜口气,又往楼上走。
房门一推就开了,我一边往里走一边将外套脱下。外套脱了一半,两只衣袖还没有完全从两只手臂上滑下来,卡在手肘附近,它们突然不再往下滑了。有一只手从后面把我的外套翻上来反套到我的头上,我的手立时像被反绑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我知道身后这只手不是卢兰的,但我还是忍不住颤颤地唤了一声,卢兰?一件沉重的东西敲打在我的头上,作了回答。
我很快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那人还在绑我的脚,他用的是插排的花线,那插排不时拖拉在地上,啪啪地响。我吞了一口唾沫,发现嘴里没有塞上东西,他根本不怕我叫唤。这里一幢别墅离另一幢有几十米远,叫了别人也听不见。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些大款宁愿在市区买几套连在一起的房子将它们打通也不愿买别墅了,大隐隐于市。我竟然被人绑架了,这么一想我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快晕过去了。为了不让牙齿打颤,我使劲咬住它们。我的头可能动了动,那人马上发现我醒了,呵斥了一句,别动,动就捅死你。这人的声音不是我熟悉的,但他显然故意变了嗓音,音质夸张的粗硬。
我在牙缝里挤出话,你要干什么?我明天结婚,什么东西都齐,你要什么就要什么吧。
那人加快了手上捆绑的速度,最后一下使了狠劲,花线勒进我的肉里。我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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