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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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人人都安居乐业的昌盛时期。”汤姆小声说道。
“是啊。塞缪尔是个熟练的钢铁工人,他要找份新工作也不难。那时,房子也随着工作的变动而变动。”爱丽森说。
“一切都定下来之后,一天,塞缪尔开着他的路虎车在卫理公会教堂旁来接我。我们到了谢菲尔德,我就和他们一起搬到了新房里。他们给邻居说我有肺结核,只能待在家里,不能和大家在一起,等我彻底好了才能出门。所以,我怀孕的事就没人知道。过了一段时间,多萝西把自己的肚子垫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怀孕一样。”
爱丽森闭上眼睛,脸上突然痛苦地抽搐起来。“那段儿日子太难熬了。”她抬起头,正好和凯瑟琳的视线相遇。这一次,是这位作家先移开了视线,“我失去了一切。失去我的家人,失去了我的朋友,失去了我的未来,失去了斯卡代尔。我的身体发生着奇怪地变化,我恨这种变化。连我母亲也不敢在审判结束前来看我,因为村里人谁都没向警察提起过温怀特一家,她也不想给警察解释她去哪儿了。多萝西和塞缪尔对我真的很好,可是这仍然弥补不了我失去东西。他们反复给我灌输,为了斯卡代尔的其他孩子,我一定要坚持到底。这样一来,霍金就不会像糟蹋我那样祸害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了。”
“嗯!这样说还有些道理。”凯瑟琳神情木然地说。
爱丽森喝了几口茶,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说:“我对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感到羞愧。”汤姆和凯瑟琳谁也没有说什么。
爱丽森把头发往耳后捋了捋,又接着讲了下去。“六月的一个下午,海伦在我的卧室出生了,就是霍金那个杂种被审判的前几周。塞缪尔和多萝西把海伦按照他们的孩子登记在出生证上,他们就像抚养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海伦,让别人以为我是她的姐姐,多萝西是她妈妈。几年后,我在一家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那是整个早晨她露出的第一丝笑容。“是一家律师事务所,想不到吧?你们可能会认为我满脑子都是法律知识。反正,我上了一所夜校,补上了我应该在学校里学的东西。我还拿到了开放大学的学位。我参加了职业心理培训,最终干起了自己的事业。每走一步,我都觉得是对那个杂种的一次蔑视。但这永远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他的憎恨,你们懂吗?”
“霍金被绞死以后,我妈妈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很需要她。她不想回斯卡代尔,于是便请人代管了那片庄园。她一直没有放弃所有权,因为她知道我终究有一天会回去。我们不让海伦知道我们和斯卡代尔有任何联系。到今天她都以为鲁丝和她丈夫就住在谢菲尔德城外。鲁丝告诉她说罗伊火化了,没有墓地可供祭奠。海伦信以为真,从来也没有问过。”
“妈妈去世后,宅第由多萝西继承,实际上是由我和海伦继承。多萝西去世后,宅第就是我们的了。海伦以为我疯了,竟然想住在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可那是我的家,我离开家太久了。我想好好享受一下。”
她看着茶杯。“这来龙去脉你们就清楚了。”
凯瑟琳皱皱眉头。她本来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可是这会儿竟想不起来问什么。
“你每次看着海伦,是不是都觉得他在看着你?”汤姆说。
爱丽森咬咬牙,下巴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小时候,还不太明显,”她说,“后来她长得越来越像他,我觉得我可以利用这一点。那个杂种毁了我的童年,他让我远离我的家人和朋友。如果他知道我怀孕了,他会杀了我,我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他是强者,我是弱者。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是如何帮助大人们除掉这个恶棍的。我告诉你们吧,扼杀自己的生命需要极大的勇气。我就这么做了。不过,失去对自己生命的支配权比赢得支配权要容易得多。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告诫自己永远都不要自鸣得意,永远不要忘记我的过去。所以,一看见海伦,我就能想起我们曾经与那个人抗争过,那个人试图剥夺我们的一切,试图毁掉我们存在的根基。这一点让我感到很高兴。”她情绪激动地说。停了好一会儿,她接着用一种惊叹的口吻说:“你们知道吗?他的邪恶一点也没有遗传给她,我妈妈的坚强和善良全让她继承下来了。好像所有那些让我妈妈出类拔萃的特点全都越过了一代人,直接融入了她的血液里。”
汤姆清了清嗓子,很显然,他是被爱丽森的故事打动了。“就是说,全村的人都参与了这场密谋?”
“所有大人,”她确认道,“马·洛马斯说,大家一开始都要装作不相信警察,让线索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你和乔治·贝内特真是让人感到意外。他们没想到这两个警察对这个案子这么执着。这就意味着村民完全可以不动声色,没有必要在你们放弃搜寻之后,追着警察来发现线索。”
汤姆摇摇头,这个莫大的讽刺搞得他茫然不知所措。“我们却成了正直诚实的牺牲品。”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很少能给警察这样的评价。可是如果不是我们坚持一查到底,一定要伸张正义,你们的计划也无法得逞。”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爱丽森站起来,朝窗口走去。她的目光越过那片公共绿地,凝视着远处的山谷。凯瑟琳心想,三十五年前,在十二月的一个夜晚她离开了这里,但她对这里的爱很显然从来也没有停止过。现在她又回来了,但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爱丽森把视线转回到房间,挺了挺肩膀,说,“那么,现在怎么办?”
“嗯,问得好啊。”汤姆说。
1。英国于1969年创建的一所成人大学,以广播、电视、函授、暑期培训等方式从事教学活动。(译者注)
9
1998年8月
凯瑟琳和汤姆在返回的路上又买了一瓶布什米尔酒。今晚他们打算将爱丽森·卡特尔的幽灵永远埋葬。所以,她想,酒对他们一天的守候非常有用。明天他们很可能都会感到头痛、恶心,但凯瑟琳想,他们不需要为此担心。她只想在今天晚上头挨枕头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要能忘记霍金留给这个世界的恐怖和堕落,怎样都行。
进了屋,关上门后,凯瑟琳说:“好了,就这样了,”这是他们离开深陷在回忆中的爱丽森之后,第一次张口说话。“我们知道了所有真相。”她走到餐柜边,给他们两人各斟了一杯烈性威士忌酒。
汤姆默默地接过酒杯。他看着墙上的照片,面对着这一令人痛心的真相。马·洛马斯和她的家族着实把世人愚弄了一番,通过合法的审判,将菲利普·霍金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虽然证明了他当年对菲利普·霍金的直觉是正确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得意,毕竟这个人不是杀人犯。
爱丽森的那些照片让他们难以接受。面对着这些照片时,凯瑟琳禁不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斯卡代尔的村民有权将他们那样一个寂静冷清的荒凉偏僻之地变成一个刑场,因为他们很清楚,只有死亡才能阻止霍金继续为非作歹,才能使斯卡代尔的孩子们免遭他的蹂躏。即使村民把自己的孩子送走,他的兽行还会继续,他会去残害别的孩子;他有钱有权,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有人敢于开口作证,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从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参与。”凯瑟琳黯然地说。
“是啊!”汤姆转过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责备他们。”凯瑟琳说。
“我要是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也会毫不犹豫地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汤姆表示认同。
“颇具讽刺的是,和爱丽森的遭遇相比,菲利普·霍金被绞死只是瞬间的痛苦,而她三十五年来,每天都在忍受着煎熬。她失去得太多了。在她的脑海深处,总是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保不准哪天她打开门,看见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站在她的对面。”凯瑟琳拿起威士忌酒瓶,放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
他们呆呆地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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