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又笨又慢平天下》第55章


变卖之后的钱应该归还清政府。
阿思本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大好机会,乐不可支。为了利益最大化,他声称我们这次来中国,花费颇多,往返费用你们要给报销。
曾国藩和奕訢不必商量,他们要的就是这结果,立即同意。于是,阿思本虚报账目,又把销售战舰的价格一压再压,最后,清政府损失了近四十万两白银,终于取缔了阿思本舰队。
“阿思本舰队事件”让清政府的一些激进分子大为恼火,无缘无故浪费了这么多钱,居然什么都没有得到。纵然是拥有猴子智慧的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在慈禧面前指责奕訢和曾国藩,慈禧只是异常平静地听着,最后才说,这件事以后就不要提了,谁提我就惩治谁。
当北京紫禁城里的那些迂腐官员正谈论失去的金钱时,曾国藩却在安庆城中愁眉不展。他意识到,阿思本战舰事件就是因为中国人没有自己的造船厂,自然也没有驾驶员。要想解决这一困境,必须要建造自己的造船厂和培养自己的船员。
当然,这不是他紧迫的任务。在1862年,曾国藩最紧迫的任务就是解决太平天国首都天京的问题。
向天京前进
安庆之战后,洪秀全在天京城里失去了上帝给他的法力。法力在这种危机时刻消失,让原本就惶惶不安的他,头脑的紧张程度更雪上加霜。他想起被自己间接除掉的杨秀清,倘若此时最擅长上帝附体的杨秀清在,他会向杨上帝叩头,渴求他拿出高明神圣的方法解脱困境。他又想到那些最早跟着他从广西打出来的老兄弟们,特别是石达开,带走了几十万人。如果那几十万人还在天京城,他就什么都不怕!
天国的春天只在他脑海最深处,如梦如幻,天国的夏天似乎就在昨天。他感觉到,只是在昨天,天国大军还气势如虹,纵横整个南中国,如在无人之境。可只是一眨眼,天国的秋天来了,万物凋零。一片萧瑟,连宫里那些艳绝人寰的几千个小老婆都黯然失色,如同僵尸。
几天前,又传来芜湖失守的消息。太平天国定都天京以来,安庆为上游第一道屏障,芜湖为第二道,两道屏障都成了敌人的院墙,天国首都的上游就暴露在湘军的锋刃下。一想到这里,洪秀全嘴角直颤,双手抖如脑血栓患者。
在几百里之外,曾国藩的手也在抖,是过度兴奋地抖,他正在制定围攻天京的计划。这份计划高屋建瓴,宏观上分三路。第一路由李鸿章从上海自东向西进攻;第二路由左宗棠在浙江开辟战场,清肃浙江太平军;第三路则是湘军主力沿长江两岸向前推进,直指天京。
微观上分四路,就是第三路军,也就是进攻天京的湘军。第一路指挥官是他老弟曾国荃,进攻巢湖、和县、含山,成功后与扬州一带的清政府军合二为一;第二路指挥官是多隆阿,攻合肥成功后向天京方向运动;第三路和第四路的指挥官分别是鲍超和李续宜,在长江南岸向前推进。四路之外,还有彭玉麟的水军协同作战。
四路军几乎同时行动,并且势如破竹。1862年5月末,四路大军逼近天京,曾国荃甚至进逼到离天京只有四十里的周村。
曾国荃信心爆满,如同一头雄狮,他此时最大的理想就是攻进天京,为他老哥和曾家创建永难磨灭的不世之功。曾国藩慌忙去信给他,“你太冒进了,步子迈得太大,小心身体。后面的几路都没有跟上,万一敌人断了你的后路,你哭都来不及。”
曾国藩一向主张稳扎稳打,原本的计划是四路大军实行地毯式的同时推进,想不到他老弟急如星火,把其他三路甩出那么远。在信中,他认真对老弟阐述自己的作战主张:“当年江南大营七万余人,都无法攻破天京,你区区两万人就想登天?作战之道,尤其是攻大城时,必要准备好攻城部队,打援的部队,布置妥当后才可行动。你现在太冒失,速速停止,等待我的命令。”
曾国荃等不了,当曾国藩这封信抵达周村时,曾国荃已向前推进了三十余里,把军队驻扎在了雨花台,这里离天京只有四里!
曾国藩的信到达雨花台时,曾国荃正在极度兴奋中。看了老哥的信,不禁嗤笑起来。他对参谋们说:“不是我在背后说曾大帅的坏话。我老哥年纪大了,斗志差了,行事过于拘谨。说的话全是大套理论,没有实践支撑。咱们可是有实践支撑的,自起兵以来,咱们打的仗还少吗?每次不都是以一敌十,把长毛打得哭爹喊娘。”
他给曾国藩回信道:“诸军士被招募进湘军,所图的就是攻下天京。洪秀全那厮已是穷途末路,我们应乘胜进攻。倘若在此等待,岂不是让他们有所准备?况且,天京是贼之根本,拔其根本,则枝叶自然死亡。只要我们攻天京,分散在各地城池的贼军必会来救,那时,李鸿章不必来了,左宗棠在浙江也不必打了,当他们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变了天地。”
曾国藩并未认为老弟吹牛,可心里仍然不踏实。他继续去信劝曾国荃:“驻扎雨花台我没意见,但你绝不能擅自行动、攻打天京。”
写完这几句话,又觉得言辞不够温和,于是和曾国荃唠家常:“我知道你创建功业的心特重,应该问你这心从何处来,是为家族争光,还是为了让人看得起你,是为苍生社稷,还是仅出于喜欢打仗。这里有公心也有私心,出发点不同,结局就会不一样。这就是正念头,念头对了,才能把事做对。”
曾国荃讨厌老哥讲大道理,但他毕竟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回信给曾国藩,就按你说的,等四路大军到齐,我才行动。
曾国藩接到信后,总算放下心里的石头,想不到这波才平,另一波又起:四路大军永不能齐聚天京下了。
中央政府突然来了圣旨,要曾国藩迅速派一支军队赶赴陕西,陕西那边出了大状况。陈玉成的一支太平军进入陕西后和当地活跃的捻军配合,搅乱了清政府的政治秩序。这支兵团不仅把陕西闹了个底朝天,还威胁着山西甚至湖北。
曾国藩反复思量,如果不救陕西,一旦长毛进了湖北,那又要重新来过。审时度势之下,他听从了中央政府的命令,派已攻占了庐州的多隆阿去陕西。
李续宜虽然是一路军的指挥官,但他本人已是安徽巡抚,只是派了手下兵团前往。这支兵团进展缓慢,又要分出一部兵力回安徽和太平军作战,所以更不可能快速抵达天京城下。至于鲍超,兵力有限,到和不到,对曾国荃而言并不重要。
等于说,只有曾国荃一支孤军抵达天京城下。曾国藩希望李鸿章能快速向西推进,李鸿章有这个能力,却不实施。他从上海出发时只带了两千淮军。有人问他为何这样消极,李鸿章神秘地一笑说,曾国荃能征善战,曾大帅智慧高超,有他们曾家人在,天京何愁不下。我若兴师动众而去,给别人的感觉不是要抢人家的功劳?!
这是智慧,换个角度看就是鸡贼。因为人人都知道天京城不好打,岂止是不好打,简直是难于登天。
第九章 覆灭天国
瘟疫来袭
对曾国荃而言,1862年流年不利。前半年很利,他摧枯拉朽就奔到了天京城下。在过度兴奋的最初几天里,他在雨花台几乎能听到洪秀全的唉声叹气,甚至能触摸到洪秀全那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一百岁的令人作呕的老人斑。
但下半年就大大不利了。先是各路兵团无法抵达,然后就是天大的麻烦——瘟疫。老子说过,“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其实,战争进行时就是凶年,杀掉的人没有时间掩埋,病菌滋生,瘟疫就无可避免。1862年7月末,曾国荃军中就已有瘟疫,因为他始终关注着天京动向,所以没放在心上。仅一个月后,瘟疫开始在军中流行,他的一半士兵都染上疾病,高烧不退,上吐下泻,吃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缓解。
曾国荃急了,给老哥去信,请求医疗队支援。曾国藩回信,神情沮丧地说:“不是你的军队里有瘟疫,各支湘军队伍中都发生了,连远在浙江的左宗棠部队也有了,我能为你做的只能为你源源不断输送药草,不过现在这段时间,药草奇缺,你好自为之。”
曾国荃大为失望,也紧张起来。他现在是孤军深入,前后左右都是敌人,倘若此时敌人向他发动进攻,那他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如果他当时在天京政府里有卧底,就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洪秀全的确在等待援军,可援军短时间内不会到来。自曾国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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