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夫_无边客》第73章


在付文庭的带领下他们来到知府的房间外,守在屋外的下人见到睦野时先是惊了瞬,刚给他们行礼,屋内顿时传来一阵闷喘的咳嗽,付文庭敲过门喊了一声爹,随即打开门,道:“爹,我给你请了大夫过来,这位大夫一定能将您的病治好。”
伏在床上咳过一阵,知府艰难地撑起身子,抬眼见到睦野的一瞬间,双目猛然睁大,充满了不可置信。
曲溪青瞧清楚了这岳城知府的模样,他看看知府再看看睦野,神色微怔,眼前的两人,眉眼与气质实在太相似了,细看之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睦野楞在原地没有动,知府付缜先反应过来,付文庭把他扶起来坐好,道:“睦野,这是我爹。”
付缜低喃:“睦、睦野?”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睦野,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你、你可是睦婉的孩子?”这句话无疑是多余的,眉眼相似的两人,不管旁人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是父子。
睦野神色一敛,眉间少有的阴沉,他道:“你就是那负心人。”
负心人三字刺激得付缜猛地一咳,他捂着胸口,嘴唇泛白的看着睦野,声音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付文庭心急地拍抚付缜的后背,对睦野道:“睦大夫,无论发生什么事,望你先把爹的病治好,等他身子好了,你们要怎么谈都可以,只是爹如今病得严重,你、你能不能……”
睦野神色隐晦,曲溪青知他心底在挣扎,便握紧他的手给他传递力量,“木头,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只要人还在,不论发生什么,都还有去面对的机会。”
睦野僵硬地看向曲溪青,曲溪青对他用力点头,“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在这里等你。”
睦野回过神,看着趴在床上咳得异常狼狈的付缜,这才上前替他把脉,随即拧起眉头,面色发沉。
付缜身上的病他能对应下药,可主要的病根却在他的心里。心病可谓是这世上难以医治的病,哪怕找到病患的心结所在,亦有人郁结一辈子,到死也不能化解心结。
从方才付缜见到睦野的反应来看,他心病的源头很明显就在他和他去世的娘身上,睦野亦有心魔所在,只是他心志坚定善于忍耐,若非之前进入欲望之境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心魔,他对这个从小便抛弃他与娘亲的男人,即使曾经素未谋面,到底也是心存怨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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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缜的病来的突然,在付文庭的记忆中,这个稳重入山的男人,在过完年那天,一下子就倒了。
付缜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到自己与睦婉在乡村的那一夜,那夜醉酒的他将睦婉看成妻子,遂才与她有了那次的云雨之欢,他心知自己犯错,男人三妻四妾尚不算什么,可他允诺过他的妻,今生只要她一个。
付缜违背了诺言,事情已然发生,他能做的便是将此事捂严实,离开村子,忘记睦婉。
可他万万没想到,睦婉竟然因为那一夜有了他的骨肉,当睦婉出现在他面前请求他娶她做妾并诉说她的情意时,付缜震惊,震惊过后唯一想的就是让她离开,不能让妻子知道。
可睦婉实在太瘦了,她生活困苦,明明怀着一个孩子却比常人看上去还要瘦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下。付缜避开的她同时又怜惜她,睦婉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他根本逃不开一份责任。
心里怀有歉意的付缜便命人将睦婉安置到城郊内一间偏僻的院子里,他对她虽有歉意与怜意,却不愿面对她,因为看到她,付缜就会想起自己那荒唐的一夜,他是个严谨自律的人,假若妻子知道他与睦婉有了那夜的事……
付缜不敢去想,只能逃避。
他担心睦婉跑出来找他,私下让人时刻盯着院子,若睦婉有前往府衙的迹象,随即让人把她带回院子锁上,不让她出来。
好在睦婉是安分的,据下人传来的消息,她成日安安静静地守在院子里等他,有时一等就是一天,付缜虽然不愿见她,可她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若是无人照看,怕是要出事。
那段日子对付缜而言十分煎熬,他有妻有儿本该和睦到老,却因自己的过错,不仅仅伤害了妻子,亦伤害了睦婉。
他差大夫每个月去给睦婉看身子,也让下人按时给睦婉送些钱粮过去。时间是淡忘一切的良药,随着时间的推移,付缜渐渐忘记了睦婉的存在,不知道睦野何时生下孩子,亦不知道这母子俩生活的情况。
因为他的淡忘,下人断绝给睦婉他们送钱粮。而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渐渐长大,身侧有爱妻相伴,官场平顺,那时的付缜是真的忘记了睦婉的存在,更莫提她为自己生下的孩子睦野。
数年之后,付缜再听到睦婉的消息,还是从下人口中得知的,说是睦婉病逝,那孩子也不见了踪影,那间院子是要搁置还是命人重去打扫。
当付缜踏入那间院子时,树下的长凳落满了枯叶。他仿佛穿过时光看到睦婉坐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等自己却一直等不来的场面,想着那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孩子,付缜当时生出了要将他找回的念头,可那一年,他的妻子突然生了严重的病,文庭成日围在床边哭泣,他脱不开身,寸步不离的在她身边照看,也在那一年,痛失爱妻的付缜被转走了心神,将睦野的存在彻底遗忘。
第61章 农夫的心魔(二)
人活到了一定的年纪许多事都会看开; 而付缜年轻时犯下的错,经过这么多年的逃避; 在那场梦之后; 忽然幡然醒悟,想要弥补当年他欠下的债,他欠睦婉的; 欠睦野的,用他余生所剩下的时间; 去偿还。
可睦婉已经去世多年,她一生受尽苦难折磨; 到死之前亦未能见他一面,付缜在屋里设了灵堂祭拜,睦野看见他娘的灵牌; 目无波澜,面沉如水; 落在付缜身上的目光; 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人都死了这么多年; 到如今才做这些事; 未免晚了太久,看上去就像是一场无谓的施舍。
付缜收回视线; 他两鬓斑白; 看着睦野的眼神凄楚而歉疚,常人眼中公正严明的知府大人,此刻却如同一个狼狈的溺水老者; “睦野,倘若我、我想将你认回付家——”
睦野断然道:“不可能。”
付缜扯着发干的嘴巴,笑得难看,嗓子沙哑道:“啊,也对。”他试图在再睦野多说一些话,睦野给付缜诊完脉开了副药方,看都未看付缜一眼,冷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何意吗。”
不待付缜接话,睦野眼底闪过丝丝嘲笑的意味,语气平淡,“我娘说是野种的意思,我没有爹。”
付缜身形一僵,眼神变得灰暗,仿佛要死去。
付文庭见他爹情况不对劲,再看睦野冷淡的样子,只好做起中间人,两头劝解,然而两人谁也听不进他的话,付文庭急得额头都是汗水,视线一转,落在曲溪青身上。
当下的情况只有睦野才能扭转,付文庭一早就接受了睦野是自己弟弟的事实,他之所以瞒着他爹,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他虽然接触睦野的时间很短,可大致摸清楚他的为人品性,他实在与他爹太像了,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上,两个固执坚定的人一旦见面,会发生什么事他也无法想象。
眼前的情况付缜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他一心想认回睦野偿还这些年欠下的债,睦野不愿接受,如此一来只能形成僵硬的局面,而付缜的心结恐怕会越来越深,若长久积郁,就怕他突然出事了。
如若睦野稍微往后退一步,哪怕是虚假的,只要能打破当前的僵局,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夜色愈深,房内陷入古怪的沉寂,曲溪青上前扯住睦野的手,轻声道:“木头,我想回去休息。”今日赶了半天的路程,暮春的夜寒气尚重,握着睦野的手都是冰凉的。
睦野被曲溪青指尖的温度冻醒意识,他背对着付缜与付文庭,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先带他去休息,按照我开的药方煎药,每日三剂先服用两日,两日后再请大夫过来看看。”
付缜着急地张口,付文庭忙道:“我方才已经命人备好厢房,还请睦大夫在这休息两日如何?”
“对、对。”付缜紧紧抓住付文庭的手看着睦野的背影连连点头,他又说:“夜色已晚,现在回去怕是不方便,不如多留在府中几日,阿野,我知你怨我恨我,可爹还是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付缜后面的话戛然停止,他重重咳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睦野头也不回的走出屋,付缜失神地靠回床头,摇头苦叹,“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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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的下人将晚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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