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第3章


音来吃茶。后花园,三匹马,两个童儿打一打。王婆婆,骂一骂,隔壁子幺姑说闲话。”念这段歌谣的时候,手指还要做相应的动作:先将双手大拇指、中指、无名指撮在一起,各形成一个圈,然后将右手食指穿入左手圈内,将左手小指穿入右手圈内,左的食指与右手小指迭在一起。右手食指代表王婆婆,左手大拇指、中指、无名指代表三个观音,右手大指、中指、无名指代表三匹马,左手食指和右手小指代表两个童儿,左手小指代表幺姑,边唱边扣相关的指头。简晗记得弟弟每次都比她做得好,她太笨了,经常被薛妈点脑门,说她是“木脑壳”。一年后,父亲突然病逝,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样。首先,经济上没父亲在时那么富裕了,母亲在一家报社当打字员,工资很低,家里经常入不敷出。再有,母亲的性格变化很大,经常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不像以前那么乐观豁达,父亲的去世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此时,女仆在家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了,家里没多余的钱再请她,母亲有了辞退她的念头,可是简晗和弟弟不舍得,抱着薛妈的大腿,哭着喊着就是不让她走,薛妈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攥着双拳抹眼泪。母亲一看这情景,无奈,只好留下薛妈,再说简晗和弟弟在家也没人照看。此后,薛妈经常带着他们姐弟俩到提督街菜市捡别人丢下的菜叶子,日子过得相当艰辛,即便这样,薛妈还是经常跟他们玩“王婆婆,在卖茶”,逗他们开心。这一幕在简晗的少女时代留下了浓浓的一笔回忆,一辈子都不能抹去。后来母亲开始跟一个中年男人交往,简晗仅见过那个男人一次,是母亲带回来的,他站在门口没有进门,看到简晗盯着他,他脖子猛地左右一摆,吓了简晗一跳。他大约40多岁的样子,中等个儿,头发梳得溜光,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穿着黑色的风衣,一双锃亮的皮鞋,加上他不太平整的脸,像薛妈晾在竹竿上湿漉漉的暗花内裤,简晗一点也不喜欢。后来简晗得知,他是母亲所在报社的社长,浙江人,刚刚离婚。给简晗留下比较深的印象是半夜家门口传来的汽车刹车声,高跟鞋不规则的咯咯声,然后是母亲推门进来,带来满屋的酒气,那个男人再也没跨进门过,每次都是把母亲送到门口就开车走了。简晗清楚地记得,此时的母亲多半已经酩酊大醉,接着厕所里便传来母亲一声比一声高的呕吐声。此时,薛妈就会马上起床,给简晗和弟弟掖好被角,然后给母亲倒一杯开水,接着就不断地埋怨母亲:“不能喝你就别喝!不能喝你就别喝!看你吐的。”母亲也不搭理她,还是一个劲儿痛苦万分地干呕。简晗恨死了那个社长,在她看来,那个男人一定不是好人,好人是不会让一个女人喝这么多酒的。可是母亲为什么非要喝那么多酒呢?简晗一点也不明白。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谁知道,家里出了大事——母亲失手把薛妈掐死了。简晗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母亲会下那么狠的手掐死薛妈,再说,母亲和薛妈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没有理由掐死薛妈呀!简晗哭,弟弟也哭,对着匆匆赶来的叔叔哭,但无济于事,谁也不会理会两个小孩子的申诉。法院判了母亲死刑。
母亲死了,薛妈死了,那个该死的社长再也不开着汽车来找母亲了……
叔叔那时候正好在日本做生意,他决定把简晗送到东瀛读书,而弟弟由于年龄小,则被在重庆的外婆接走了。简晗不愿意,弟弟也不愿意,他们根本不想分开,他们同时开始攻击叔叔,踢他,咬他,掐他,抓他,但叔叔无动于衷。小孩子是不能决定自己前途的,必须由大人给他们掌舵,他们无能为力。半个月后,不可避免的分手来临了,姐弟俩紧紧抱在一起,整整一天,死死不愿分开……
想到这里,简晗不经意偷偷瞥了一眼薛妈,她发现薛妈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死死盯着她,好像认出她来一样。简晗稳稳神,想,薛妈你别盯了!再盯也没用。
高桥润一是日本最好的整容大师。两年前,他通过口腔截除了简晗过高的颧骨,磨去了过大的下颌角,又通过同一切口将咬肌从下颌骨上剥离开。他还在她的鼻孔缘内切口,切除部分鼻翼软骨和耳软骨,切削成形后,缝在穹窿的顶部,抬高了她的鼻尖,然后把一种高分子聚合物材料膨体充塞进去。最后高桥先生将她的唇部切出一个切口,将唇周组织推至唇部,使它看上去更加丰满。这种手术对于医生的手法和审美等专业素质要求非常高,失败后会留有疤痕,个别人甚至会出现疤痕挛缩等不良反应。但简晗没有,她的整容手术非常成功。
我面目全非,谁也无法认出过去的我,谁也不会辨认出我的真实年龄。
薛妈看到的只能是简晗的眼睛,那是她在成都见过的,也是再高明的整容术也无法改变的。但这又怎样?让简晗不解的是,薛妈不是死了吗?她亲眼看见警察把她的尸首抬进了殓车,难道那个尸首不是她?
简晗心乱如麻,她既感到亲切又感到恐惧。亲切的是,薛妈让她想起难忘的少女时代,想起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的弟弟,想起让她快乐的手指游戏。王婆婆,在卖茶,三个观音来吃茶。恐惧的是,薛妈有可能是吴瘦镛的帮凶,他们共同害死了母亲。这是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套在她心上,像一根麻绳,越缠越紧。简晗咬了咬牙想,王婆婆爱卖茶不卖茶,那已经成为永不复返的往事,不能再回味了,它不代表甜蜜,而是梦魇,这个梦魇演化成一对谋害母亲的狗男女:吴瘦镛和薛妈。吴瘦镛就是当时在成都跟她母亲交往的那个混蛋社长,他根本没离婚,而是跑到上海安居乐业来了,这里不但有他的原配吴太太,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吴妏秋和吴妏夕。
一个仇人变成了两个,既然如此,一个一个整,谁都跑不了。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声,感觉整个吴宅都被笑声胀满了。
薛妈说:“是李太太、冯太太、古太太她们来了,打麻将的。”
“吴太太真有雅兴啊!”简晗心不在焉地说,起身准备让薛妈带自己到睡房去,突然她想起还没见到她的两个学生呢!她问薛妈:“妏秋和妏夕呢?”
“看电影去了。”
“看电影?”
“是啊!这姐俩可喜欢看电影了,有什么新片子上映,她们姐俩非去不可。尤其美国电影,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是这年月晚上出去多危险啊!可她俩就是不听,脾气太倔了。”
“吴太太能放心她们吗?”
“就是不放心啊!为这事不知吵了多少回,倒不怕什么小赤佬小瘪三缠着她们,怕的是拆白党,那才厉害!”
“什么拆白党?”简晗边问边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就是专门骗财骗色的小青年,个个眉清目秀伶牙俐齿,会讨女人欢心的。”
“妏秋和妏夕才多大?拆白党恐怕不会以她们为目标吧?”
“多大?你看到那两个小丫头就知道了……”薛妈端起菜盘准备向外走,“再说,拆白党可不管你多大,只要需要,他们就会缠上你。吴太太为这事很光火的,”薛妈现在的上海腔很浓,“吴先生又宠她们,谁劝都不听。唉!拆白党都算好的了,你说这世道,看着没事,没准一会儿就是枪啊炮的,老吓人的。”
门外又传来“咔”的一声,这次声音比刚才大,大概以为第一次简晗没听到。这时,简晗和薛妈已经走到门口,差一步就从餐厅出来了,简晗提高嗓门说:“唉呀!吴先生还放心她们到电影院去?干脆我们去找她们回来得了,太危险了!”
“不用找,”薛妈说,“黎哥暗中跟着她们呢,没事的。9点电影散场她们就会回来的。”
“黎哥是谁?”
“就是这里的保镖队长,枪法可准了。”
薛妈这句话不知是威胁她还是试探她,总之简晗觉得整个吴宅都洋溢着一股不信任的气味。这个很正常,如果信任,倒该让简晗提高警惕了。不信任意味着不了解,了解了还试探什么,直接开枪把简晗毙掉比什么都省事,何必躲在门口玩什么驳壳枪。想到这里,简晗心里踏实多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暗杀计划还没有暴露任何蛛丝马迹,可也是,谁会知道呢?除了她和叔叔,这个世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一个心怀仇恨的人正在无限接近目标,我开始兴奋了!
两个人从餐厅出来后,简晗迅速朝两边观察了一下,一个人影都没有,估计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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