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第52章


一番比较,前者给她带来的是青春、纯净和无虑;而后者带给她的是沉静、成熟和刚毅。哪一个更好?她无法得出答案。
她有点疲倦,靠着枕头上睡了,她以为她能梦到刘晓鸥,哪怕小坂茂也行,可是梦境中出现的不是这两个让她心动的男人,而是钱白胤。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声一下子把她惊醒了。星光灿烂的夜晚,阵阵花香飘来,我的恋人托斯卡披着轻纱,推开花园的门走了进来。看来,钱白胤给她心理造成的阴影,一时还无法消除。她的确受到了惊吓,经常做噩梦,每次都梦见一滩滩黑色的黏液,在浴缸里慢慢蠕动。她现在不能看到任何白色的盥洗洁具,这些东西很容易让她联想到爱多亚饭店20层发生的一切。昨天,薛妈炖了一锅骨头汤,用一个很大的白色瓷盆装着,端上饭桌后,她立即跑到卫生间吐得翻天覆地。
钱白胤太让我恶心了。
好在这一个多月来纹秋妏夕这两个学生特别争气,除了油画和吉他,她们在语言上的天赋也渐渐显露出来。日语的五十音图早就被她们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已进入到日常用语的学习,这在某种程度上,分散了简晗的注意力,给了她一些安慰,让她感激不已。
7月6日,妏秋17岁生日,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创作了平生第一幅油画作品,取名为《废棋》。当简晗看到妏秋完成的作品时,顿时被作品表现出来的张力震撼了。整幅油画都被一大块棋盘占据着,而在棋盘最下方,则散落着几颗碎裂的棋子。棋盘很破,棋格斑驳,压抑着人们的呼吸,让人不由得产生一股对棋手的悲凉之感,仿佛把你带入一个拼贴逝去记忆的境界。碎裂的棋子是人生光泽的尽褪,而油画所带来的荒芜感又给人以诗意的开始。另外,棋盘一角还有一个红点,仿佛错误地点上去了又无法涂抹干净,在棋盘和棋子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刺眼。简晗知道,这是她对吴宅的追忆,对死去的母亲的缅怀,鲜血淋淋,又象征生命的火焰。
正巧这个时候,上海基督教维多利亚青年会举办一个青少年美术比赛,简晗鼓励妏秋参赛,但妏秋却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说:“我只想把这幅画留给妈妈,让她一个人看。”
简晗说:“艺术应该是大众的,你不能满足于被一个小圈子欣赏,你要学会被大众认可,否则你学习油画就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了。”
“自己欣赏自己不行吗?”妏秋不解地问。
“这是一个可怕的瓶颈,有些人冲出去,又缩了回来;有些人怎么都不敢迈出这一步,连冲的勇气都没有。我希望我的学生是为艺术献身的画家,而不是自娱自乐的小画匠。”
听老师这么一说,妏秋勉强答应了。谁知道,作品送去后第10天,妏秋就接到了大赛委员会的通知,她的作品《废棋》获得了一等奖,并且第二天各大报纸都用醒目的标题报道了这件事。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儿了,简晗的心血没有白费,而妏秋也没有辜负她的一片期望,小小崭露了一下头角。
姐姐小有成就,妹妹也不甘落伍。这些日子,她正在认真摸索着吉他独奏曲《雨滴》。虽然她把林赛的这首著名的吉他曲弹得磕磕绊绊,但整个曲子的韵味已经出来了。简晗也很喜欢这首独奏曲,E弦和G弦交替呼应,始终贯穿全曲,那柔滑的“哒——滴答——哒”的雨声,仿佛从树叶滚落到脚丫,最后摔成碎片。朦胧的街灯,熟悉的气味,都跟雨滴融合在一起。人们闻声而至,彼此看着湿漉漉的脸,随着雨滴坠落的声音如痴如醉的沉溺在各自的梦中……这是雨滴破碎后给予人们的回忆,妏夕的琴声竟跟姐姐的《废棋》有异曲同工之妙,让简晗感叹万分。
也正是姊妹俩给她带来的安慰,她竟然有三天没有顾及那瓶梅道克葡萄酒,她把组胺这件事暂时搁置脑后了。她提醒自己,姊妹俩是姊妹俩,吴瘦镛是吴瘦镛,她不能因为喜欢这两个姊妹而减轻对吴瘦镛的仇恨,这是两码事,千万不能混淆。
我应该时刻惦记着他。
她应该知道,此时钱白胤也非常惦记一个叫珊曼尼的舞女。
爱多亚酒店还没有恢复正常营业,自舞厅爆炸事件发生后,这里再也没有莺歌燕舞的迹象,整幢大楼静悄悄的,没有一个顾客入住。酒店接到上海警察局通知,说怀疑整幢大楼都藏有炸弹,须一个一个房间排查才行。警察局通知酒店,从日本请来的排爆专家只要一到上海,立即可以开展工作。可一个月过去了,排爆专家还一直存在于通知中。酒店方面急得焦头烂额,再拖下去,只能关门。
晚上9点,酒店大厅进来一个衣冠楚楚的老人。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洋服,下身是一条条纹西裤,戴着礼帽,柱着一根精致的拐杖,一头长发从帽檐溢出,加上垂在胸前的一把浓密的长髯,完全是一副艺术家派头。
他来到服务台,对一个满脸雀斑的女孩说:“喂!你从我的肩膀向后看!”
“什么?”女孩没听明白,她抬起头,放下手里的钢笔。
“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你从我肩膀向后看!看到什么你告诉我!”
女孩歪着脑袋,从老人的肩膀向外寻找着。
老人问:“看到了吗?”
女孩摇摇头。
“你这么年轻,眼力却不行,”老人不满地说,“大厅角落里不是有一个长沙发吗?”
“是啊!”女孩猛点头,“沙发怎么了?”
“沙发上坐着谁?”
“酒店经理罗蒙·史密斯先生。”
“非常好!罗蒙·史密斯先生旁边是谁?”
“亚伦·威廉先生,他是酒店总裁。”
“那你看到他们脚下那个黑提包了吗?”
女孩又歪头看了一次,说:“看到了。先生,请问有什么为您效劳的?”
“把2018房间的钥匙给我!”
“不行的,酒店还没恢复营业,现在不能入住,这是为了客人安全考虑,为此我们酒店蒙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罗蒙·史密斯先生和亚伦·威廉先生这几天正在想办法打通关系,希望酒店早一点恢复正营业。我们酒店的经营方针是……”
老人不客气地打断女孩,说:“听着姑娘,我以前包住过那个房间,对那个房间很有感情,我敢说现在那房间里还有我的气息,甚至我还有过那间房间的钥匙,只是我不小心遗失了。”
女孩笑了,说:“先生,谢谢你长期对爱多亚酒店的大力支持,等酒店恢复营业,我们会马上通知你,请你留下联系方式,好吗?”女孩说着又拿起钢笔。
老人摇着头,说:“看来我们还得说说那个黑提包。”
“黑提包?对呀!你刚才说罗蒙·史密斯先生和亚伦·威廉先生旁边有个黑提包,那黑包是谁的?”
老人把身子靠近女孩,把胡须拨开,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着说:“我放在那儿的,是炸弹。”
女孩“啊”的一声,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圆,她发现老人脸上的麻点特别深。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颤抖着说:“别……别……我才来不久……”
老人摸了摸左臂,继续说:“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办,把钥匙交给我,我会让黑提包安静的。否则,”老人举起拐杖,指了指上面的按钮,“轰隆——”老人夸张地模仿着爆炸的声音,女孩吓得浑身开始哆嗦,“知道结果吗?总裁和经理就会立刻碎尸万段,整个酒店都会坍塌,连你一起压死……”
女孩回身把2018房间的钥匙递给了老人,动作快得让老人错愕。
老人手里捏着钥匙,满意地点点头,说:“你真好,是个听话的孩子!我现在坐电梯上去,在我下来之前,我的手指一直在拐杖这儿。”老人说着,又抬了抬拐杖,好像加深一下女孩对拐杖的印象。
“我知……道,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老人笑得非常灿烂,长长的胡须微微颤着。他最后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叫胡亚玲吧?”
女孩惊恐地点着头,她不明白老人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下一秒钟她才知道,老人不止知道这些。
“我知道你家在哪儿。”说着,老人就一拐一拐朝电梯走去。
胡亚玲差不多要昏倒了。
老人一走进2018房间,就把假头套假胡须从头上和脸上抓了下来,他咕哝着:“娘的,热死我了!快长出虱子了!”
打开灯后他发现,房间里一切设施照旧,桌子、椅子、沙发、茶具、酒具,原封未动。这就对了!他发现一张倾斜的椅子背上搭着一个东西,拿起一看,是珊曼尼遗留下来的那件崭新的阴丹士林布旗袍。他把旗袍蒙在脸上,使劲嗅着,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珊曼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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