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第58章


芑乖谑溃笛檀岩欢ㄗ枞耍梦馐蒿拚腋瞿苄蘩肀诼檀训墓と诵蘩硇蘩恚蚬路泵Γ馐蒿抟恢蓖献牛钡较奶炖戳佟?br />
这些日子,吴瘦镛突然想起这事,就给上海“东华”暖气公司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抽空派人来家里修理一下壁炉,对方答应了,说第二天就来。
修理工一共三个,是第二天下午到的,骑着一辆三轮车,三个人都穿着印有“东华”字样的浅蓝色工作服,显得非常专业。在吴宅门口,他们被保镖挡住,举起双臂,接受全身搜查。
保镖队长姓娄,叫娄兆三,是前任队长黎泰死后来吴宅上任的。这是个重量级的家伙,肥头大耳,挺着大肚子,基本上看不到自己的脚面。由于浑身刀伤累累,保镖们都不叫他娄队长,叫他“娄刀”。他对这个外号很满意,代表着他前半生的业绩,用他自己的话说,40年的腥风血雨藏了多少梦!娄刀自幼习武,膂力过人,但师从何人他从未向外披露。
此时,他坐在吴宅大门口,面前放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茶壶茶碗,边喝茶边斜眼看着那三个修理工。他敞开褂子,露出浑圆的肚皮,指着一个身体羸弱、面带菜色、刚刚被搜完身的年轻人,厉声说道:“往哪儿看?往哪儿看?看着我!”
年轻人诚惶诚恐地来到他面前,眼睛再也不敢转动。
娄兆三问:“叫什么?”
“陆财根。”
“多大?”
“上个月刚满20岁。
娄兆三移开目光,望着昏暗的天空,说:“前年有一个人,也刚满20岁,也爱东张西望,眼睛跟个戏子似的滴溜溜乱转,转得我头晕。我一下子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说,娄哥,我不转了!我说,不转也晚了,我刀都掏出来了,能收回去吗?我就像杀鸡一样,给他脖子‘嗖’地来了这么一刀……那个血,喷这么高。”他伸出两只手比划着。
陆财根像鸡一样缩了缩脖子。
“去!一边去!下一个!”
他又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年轻修理工。
“叫什么?”他问。
“闫铜。”
“多大?”
“23岁。”
“去年有个人,也是23岁,样子比你看着还诚实,还纯朴。他是我朋友,没事我们就在一起饮酒作乐。有一次,我俩都喝多了,然后站在我家阳台聊天,天南海北,无所不谈。他说他马上要结婚了,我说这是好事啊!新娘子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他局促地搓着衣角对我说,你过来,我告诉你。我傻乎乎地站过去,谁知道他一把把我从阳台推了下去。我练过武,反应奇快,就在我马上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时候,我抓住了阳台栏杆。准确地说,是用一根指头勾住了栏杆。我身体悬在半空,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就是没掉下去。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新娘子是谁了吗?他吓哭了,说新娘子就是我老婆。妈的,原来他和我老婆早已勾搭成奸,跟《水浒传》里潘金莲和西门庆一样,全大街的人都知道,唯独瞒着武大郎一个人。我说,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那水性杨花的老婆,你娶了她吧!我正想找理由休她呢!你把我拉上去,我陪你去办手续。他伸出手,”娄兆三说着就向这个叫闫铜的修理工伸出手,吓得闫铜一下子缩了回去,“你看!你都不敢伸手,可是我那个朋友就敢伸手。我抓住他的手,手腕猛地一抖,他就从阳台飞了下去,脑浆都摔出来了……”
闫铜瞪大眼睛,嗓子开始有节律地打哏儿。
“去!一边去!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看上去老实,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娄兆三把目光定格在最后一个修理卫身上,这是一个年过40的中年人,脸上有麻子,下巴上长着浓密的胡须,腿脚也似乎不太方便。
他盯着修理工的眼睛,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人说:“是吗?有这个可能。”
“哦?!在哪里见过?提醒我一下!”
“你看我眉毛!”
“又粗又浓。”
“对!人家都说我像演《十字街头》的赵丹。”
“哈哈哈,你这奶奶样儿像电影演员?你他妈真不要脸!叫什么?”
“瞿拜因。”
“苏联人割麦子用的一种联合收割机,叫康拜因,你叫他妈瞿拜因,谁给你起这么个破名字?有45岁没有?”
“差不多。”
娄兆三又把目光移开,望着天空,张嘴刚准备说什么,哪想到瞿拜因毫不客气地截断他,拉着长声说:“前不久,我认识一个45岁的……厨子,是在一艘驶往香港的海轮上认识的。跟你一样,肚子也特别大。那天不知道怎么了,我非常想吃擀面条,让他办,他不会,我说我教你。他擀面条的动作非常滑稽,你知道吗?他得把整个肚子抬到案板上去,为什么?因为不抬上去的话,他就够不着擀面杖。哈哈哈……”瞿拜因仰头笑了起来。
娄兆三愣住了,恼怒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瞿拜因收住笑容,说:“我还没讲结果,他擀得太难吃了,于是我把他做了肉冬瓜……”
“肉冬瓜?”娄兆三一惊,做肉冬瓜是青帮切口,意思是砍掉四肢。投靠汪精卫之前,娄兆三是青帮里赫赫有名的杀手,对帮内黑话一点不陌生。
瞿拜因接着说:“我把肉冬瓜放进面柜,拿面粉一裹,你猜我那时最想干的是什么?是找一口大锅,放满油炸了他。哈哈哈——”
娄兆三警觉起来,他开始“盘海底”,问:“从哪个码头来?”
“木寸。”
“家里几个田力头,几个妾脱帽?”
瞿拜因伸出手指,数道:“旦底、挖工、横川、侧目、缺丑、断大、宅底、分头、未丸、田心。”
“木寸”是村的拆写,“田力头”和“妾脱帽”表示男女,后面的“旦底”到“田心”代表数字1~10。瞿拜因对切口如此熟悉,说明跟他一样,也是帮派中人。青帮在拜师入门开香堂,都要向新入帮者颁发一个密折和一本收录全部隐语的书籍《通草》,内有全部切口,盘问术语,都要求背得滚瓜烂熟,对答如流,稍有错谬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反之则必须接应供食,赠送盘缠,解决疑难,直到拔刀相助。娄兆三不知道瞿拜因是干哪个行当的,是“采桑叶”(拐骗女孩)、“装榫头”(设计敲诈)、“拔人”(绑架勒索)、“软硬相架”(明偷暗抢),还是“对卖贼”(调包)、“赌软子”(设赌行骗)、“豁令子”(通风报信)、“罩木佬”(暗探),无论哪行,都对他娄目前的保镖工作提出最严峻的挑战。帮,理所当然;不帮,则在江湖留下恶名,永世不得翻身。
他递给瞿拜因一根香烟,想看看他接烟的方式对不对。如果用左手接,则必须屈着无名指和小指,用拇指、食指、中指接。如果用右手,只须屈食指,以示“不忘三老四少”。瞿拜因用右手接了,手势一点没错,不但如此,他还把面前的茶壶盖取下,放在茶壶左边,盖顶朝外,盖底朝茶壶。毋庸再怀疑,他的确是同门弟兄。青帮“茶阵”是核心机密,绝对秘不外传。
早在1924年,美国社会学家埃德文·萨瑟兰就指出,由于黑帮之间交往日益频繁,久而久之,就会导致起着相互作用的共有意义的生成,从而为黑帮亚文化群奠定基础。他们发展出一些共同的语言或黑话,不在这一亚文化群的人,一般不懂得这些表达方式的意义。
青帮也正是这样的亚文化群,它有着一套完整的、独特的联络同党、传递信息、保存组织的行为方式。这种行为方式在处于秘密活动状态的集团内部更为明显与周密,比如黑话、茶阵,当然少不了文身。
娄兆三腾地站起来,猛地撸开袖子,瞿拜因见状,也是同样动作。两个人的胳膊迅速并在一起,露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文身——鸽子。
娄兆三瞪着眼睛,大声说:“国破山河在!”
瞿拜因双目圆睁,答道:“恨别鸟惊心!”
两人笑了,他们不但是同道中人,还是同年同月同日拜师入门的弟兄,只是当时焚香拜师的弟子很多,互相不认识罢了。
娄兆三立刻忘掉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仿佛回到过去意气风发的岁月,江湖义气重新回到他的血液,这句“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让娄兆三如痴如醉,好像他又回归了组织生活,那是怎样的酣畅淋漓的日子啊!
他一挥手,放三个修理工进了吴宅。至于他们进去干什么?是绑架吴瘦镛的两个女儿?还是拐卖那个漂亮的女老师?或者溜门撬锁、盗窃钱财、谋杀女仆,都跟他没关系。看来,保镖队长这项很有前途的工作只能到此结束,那就重回江湖,重温旧梦吧!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