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第69章


最终要回到主和弦一样,不回到主和弦,整首曲子就会偏斜。她找到大调歌曲主和弦最根部的那个音,唱出它,才能拽住上面那两个音。
“1——”她高兴地大声唱着“哆”,抱着那个怪异的机器向花园跑去。
吴瘦镛带着丁默邨等人回到家里,他的担心变得多余,他发现,壁炉炉盘已被移开,发报机已经不见了。如果是丁默邨发现的,他早就不是“隔离审查”了,他会被立即送到龙华监狱,跟简晗薛妈为伴。那么,是谁把发报机拿走的呢?是薛妈发完电报就把它藏起来了?
眼神就像指路灯,再隐蔽也会发光。狡猾的丁默邨顺着吴瘦镛的目光感觉壁炉里一定有什么端倪。他成功了,搜查人员顺着烟囱向上爬,终于在烟道中间部分发现了一道暗门。打开暗门,则是一个带着阶梯的台阶,顺着台阶再往下走,一个小小的地下室出现了。一共有5大箱财宝被抬了出来,里面装满金银首饰,以及欧洲中世纪古董字画,价值连城。
丁默邨给闻到腥味的李士群分了一小部分,自己得了大头。意外之财,使得丁默邨对吴瘦镛的审查大打折扣,他担心吴瘦镛把这件事给捅出去,一旦大白于天下,他害怕没分到财宝的财迷们怒发冲冠,更害怕分到财宝但数量少了许多的李士群恼羞成怒,跟他撕破脸。
另外,丁默邨搜查吴宅薛妈卧室时,在褥子底下找到一份泛黄的旧报,报纸是1932年10月5日的《川报》,其中“社会新闻版”有红笔勾画出一则短讯:
昨夜因天雨路泞,行人早已绝迹,居民铺产早已闭门就寝,故未到二更时,街面即已静悄无人,匪人乃乘机而出,在和尚街劫车。详见后述:车夫牟云武,年约卅,系新津县人,嗜鸦片,前曾历充各部队军士,因各部实行减汰烟兵,故始弃来省,拉车为生,是日接拉下班,自正午接车后,约得铜元二千余文,即经太平街吸烟片,至午后四钟许,乃过瘾而出,当时因天雨路泞,街面行人过稀,延至二更时车租尚无着落,而街面已寂无一人,殊行至和尚街中段,突来匪徒数人,各持连枪马刀,且将牟所拉之车劫去,牟正欲出声求援,当被匪等饱以刀背,立即毙命。
报纸里还夹着一张信纸,上面有几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至情云武,旧报伴我,业已七载,鬓发厮磨,回放不辍,痴心无悔……
这封没有写完的信似乎在说,她在思念一个叫牟云武的大烟鬼,可能是已故丈夫或情夫。这跟吴瘦镛没关系吧,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不过,可以带回去研究研究。
丁默邨连夜撰写好对“吴宅事件”的调查报告,第二天便交给了上级,他把钱白胤描绘成跟园丁争风吃醋的色鬼,两个人为姓薛的女仆大打出手,直至闹出人命。当然他在吴瘦镛身上用了很多溢美之词,好像吴比他还靠拢汪精卫,还像“汉奸”。不过,别以为丁默邨从此就能放过吴瘦镛,丁默邨素以狡诈着称,他委任给吴瘦镛的职务只是一个虚职,他时刻没有放松对吴瘦镛的戒备。
简晗出狱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1940年春天,所以她对上述事件一无所知。由于吴瘦镛被丁默邨冷却,位卑言轻,他对简晗的几次救助都被汪伪内部讥为“为自己的小情儿摇旗呐喊”。除了林丽博对她进行过几次惨无人道的摧残,日本和汪伪特工并没有对她严刑逼供,大概认为她仅仅是个从日本归来的女教师,实在无料可挖,也可能吴瘦镛起了一些作用。整个关押期间,简晗没见过凶残的伊藤见司,也没见过色迷迷的丁默邨,只有一个书记官模样的人,在审讯室简单记录了一下她在日本从学的经历,家庭、籍贯、父母姓名等等,就再也没人搭理她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接下来一个月转眼即逝,甚至在她被关押两个月三个月的时候,仍然没人搭理她,似乎龙华监狱的犯人档案根本没她这个人。简晗被激怒了,她在囚室大喊大叫,大骂日本人和汉奸,公开宣称自己是军统特工,是共产党间谍,她的叫嚣如石沉大海,根本无济于事,连林丽博都认为她精神已经失常,再也没来找过她的麻烦。后来她明白,他们是故意的,想彻底遗忘她,让她自生自灭,直至崩溃。此时,即使简晗渴望被审讯,被鞭打,被唾骂,甚至渴望死亡,也没人会来满足你。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一个连绝望都变成奢望的人,在黑暗的囚室独自体会“欲生欲死”洗涤灵魂的漫长过程。
任何朝代的监狱,都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即使失去关押的意义,只要条件允许,也要关得你灵魂出窍,你必须有把牢底坐穿的心理准备才能应对。简晗没有这种心理准备,所以她才疯狂,才痛苦,才自己折磨自己。
另外,薛妈和龚姐,还有作家胡斯枚的牺牲,给她心灵带来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她们为了抗日,面不改色毅然走向刑场的情景时时侵扰着她,她们忘我的“大”衬出她的“小”来,让她自省,自惭。当初老沈让她加入军统,她还一直犹疑不决,即使被汉奸的丑陋行径激愤,也从来没有意志坚定地跟老沈刘晓鸥们站在一起。但现在不了,她的血被牺牲的烈士们弄热乎了,急欲从血管喷发出来。她想,一旦出狱,她会立刻找到老沈和刘晓鸥,义无反顾地加入到抗日队伍由去,做一名优秀的军统特工,消灭一切以人民为敌的汉奸。
近些日子,监狱一下子喧闹起来,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抓进龙华监狱,简晗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样风起云涌,但她猜测抗日斗争一定进入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她的感觉是对的,这个时期,军统在上海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大批军统特工被汪伪抓获,侥幸脱身的也都藏匿起来,一时间,军统在上海的锄奸工作完全处于停滞状态。
监狱人满为患,2号囚室一下子关进来20几个女犯,她们像受惊的兔子,紧紧挤在一起,等待命运的宣判。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枪毙人,龙华监狱不愧为上海第一大屠场,有时候一天好几次,子弹像炒豆子一样,死囚的歌声也唱得震天响,跟枪声交相辉映,此起彼伏。2号囚室也是,进来没几天的女犯很快就被拉出去枪毙了,然后又换几张新面孔进来。
在这些新面孔中,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引起了简晗的注意。她皮肤白皙,个子高挑,乳房丰满,似乎要撑破贴身的蓝色旗袍。她是晚上进来的,一进来就用四川话破口大骂,其中不乏粗俗的脏话。尽管不堪入耳,但简晗听着亲切。她招呼那个姑娘睡到她身边来,悄悄问:“你是四川人?”
“是噻,重庆的。”姑娘一点不避讳,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
“我也是。”简晗小声说,心里为找到一个老乡而兴奋。
“我姓危,危险的危,你呢?”姑娘低声说。
“危?你是不是危雅云?”简晗大吃一惊。
“你是……”
“我是简晗。”
黑暗中,两个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手心流淌着冷汗,并微微颤抖。她以前没见过被维吉尼亚密码救出来的危雅云,不是不想见,是无法见,没机会见,谁知道她们却在监狱邂逅。“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她激动着,好像找到了亲人,一刻也不想放开危雅云的手。她想把一肚子的冤屈与仇恨向她恨倾吐。
“你怎么被抓进来的?”
“是一个代号鼬鼠的人把我们都给出卖了。”
“鼬鼠?他是谁?”
“说出来你可别吓着,是老沈。”
危雅云的话让简晗瞠目结舌,问道:“老沈?搞错了没有?”
“没有搞错,千真万确,他早就叛变革命,是一个潜伏很深的汪伪特工。”
“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汪伪特务头子丁默邨和李士群,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李士群一直觊觎丁默邨的位子,并想方设法想把丁默邨搞下去。老沈叛变后,成为李士群的心腹,由于他叛变情节无人知晓,于是又被李士群派回军统,让他潜伏在军统内部。一方面偷取军统情报,一方面积极参与锄奸。锄奸是假,替李士群扫除障碍才是真正目的,借军统锄奸之手,除掉丁默邨手下的干将。吴瘦镛和钱白胤都是丁默邨的人,是李士群眼里潜在的障碍,老沈的任务就是对这类人员斩尽杀绝。当然,他的任务不单是这个,他还把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军统人员出卖给汪伪。也就是说,老沈的身份是双重的,他可以扮演军统替李士群‘锄奸’,也可以反过来出卖军统特工。”
这事让简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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