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帛难书》第94章


“你的气血渗入树根,这树便开了红花。若是知道当时你已到了弥留之际,我是怎样,都不会走的。”
“你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却连知会,都没知会我一声。”
“罢了,等了你这几万年,便再等个几万年下去吧。”
“反正我寿命绵长,总会等得到你吧……”
他喃喃着,闭目躺着,红白两色花瓣纷落到他的面上,渐渐地,遮上了他俊朗的眉目。
我眼中酸涩,看着他独身一人,便将过往都记了起来。记起了我俩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记起了我俩在梦回境中险象环生;记起了在神界时隐秘而温暖的小日子;还记起了我冲冠一怒,与他恩断义绝;还记起了……
上次我纵身一跃,本已忘却前尘往事,可为何又在人间走这一遭?为何让我看到他的寂寞,他的深情?
怪道大家都不愿舍弃世间,原来这情深难却,旧忆难离啊。
忽的,眼前事物又变了变,定了下来,又回到了奈何桥头。
“时辰到了,入轮回井吧。”大司命推着我向奈何桥上走。
“我……”我脚步凝滞,不愿向前。
“快走吧,别误了时辰。”大司命一用力将我推到了孟婆身边,孟婆递给了我一碗汤。
“快喝吧……”大司命的声音在我耳边,如同催命钟。
“大司命,我后悔了。”我回头道:“我后悔了,我要去陪他,我要去陪他!”
“晚了。”他负手而立,一如记忆中的冷漠寒凉。
“请你帮帮我吧。”我拉住他的袖子跪下道:“求你了,求你了。”
“请上路吧。”他淡然接过那一碗孟婆汤,从我口中灌了进去。
我算不上死了,其实,是素染死了。
而我,还会一直一直轮回下去。
忘记锦裂,忘记谢尽咏。
从此之后,只有他记得这段故事,世上只有他一人,记得我们还有过一段故事。
☆、第八十六章 结局
睁开眼,我在一座玉棺里,又苦笑一声。
为什么又是在棺材里。
不对,我明明是投胎了!我现在应该是个婴儿,可是,我为什么记得好多事情?
我叫素染,那个人叫锦裂。
我推了推棺材盖,它竟轻而易举为我打开。
我坐起了身,才发现这里绿竹掩映,好像是,太清境。
我爬出玉棺,走进竹林深处,见到一个青衣少女正爬在竹梢上打盹,灵秀得很。
“请问……”我走近被她压弯了的竹子,低声道。
她睁开双眼,那是一对透亮的碧色眼眸。
“叶初?”我惊讶道。
她见了我,似是喜出望外,一个滚儿翻下竹梢,左右看看我道:“素染?这都一百年了,你终于醒了!”
“一百年?”我不解道:“我不是被送去投胎了吗?”
“哈哈……”她笑的欢快:“那是大司命做的幻境,骗你回来的呢!”
“怎么说?”我甚是疑虑。
“帝君将自己的神骨化了捏了两个人,大司命怕你一心求死,魂魄不聚,这才做了个幻境,让你回来呢!”她歪着头,耳朵上的翠玉耳坠一晃一晃,可爱得很。
“所以,我还是素染?”
“是啊。”
“这里是三十六天?”
“是啊。”
“我睡了一百年?”
“……是啊。”
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我。
“锦裂在哪?”
“帝君……”她认真想了想:“不知道,不熟。”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竟忘了驾云,拼命飞跑了起来:“我得去给他个惊喜。”
“素染,素染你先别跑。”她在身后跑起来追着我。
“怎么了?”我边跑边回头问着。
不料“咚”的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有佛光结阵啊……”她在身后喃喃道。
待她将佛光结阵打开,我“噌”的一下驾云窜了出去,赶往玉清境。
大司命并没有照我的话将留园烧掉,不知怎的,却还庆幸。
怎样才是惊喜呢?
我走进留园,看着那一如既往只开花不结果的老梨树,静静走了过去。在靠墙的那侧,确实有幻境中所见,红梨花。
我轻笑一下,也一如幻境中所见,自己卧在树下,等梨花铺满身子。
心中欢喜,就这样等着,竟一点都不累。
好像过了许久,有脚步声传来,我猜测是他,想着等会可要好好吓吓他。
可等着等着,却没听到他上前来。难不成,是没过来?
我正想着,身边却有衣袍翻动之声,他好像躺在了我身侧。
“你回来啦?”我闷得受不了,忙将梨花拂开。
“你回来啦?”刚露了眼睛,便看到他熟悉的金眸,灼灼看着我。
我看着他,忽然什么调皮话都说不出,眼前模糊,只一句:“嗯。”
他也渐渐红了眼眶,靠近在我额头上一吻:“回来就好。”
我安然闭目,在他怀中尽情流着眼泪。
自从往生崖上一跃,便没想到会有今日,我还能拥着他,感受他的呼吸。
忽的发上一紧,我离开他的怀中,摸向发上,竟是钗子一类的东西,摸着,像是玉做的。我看着他,他对我暖暖一笑,带着磁性的嗓音轻轻说着:“摘下来看看?”
我摘了下来,竟是在人间时他送我的那根梨花笄,不过这个是用青玉刻的。
我不知其意看着他,他笑了笑:“欠你一场笄礼,一次生辰,一场婚礼,我都记得。”
我心中一动,却看了看手中的梨花笄,皱了皱眉:“可是你不会再重新送一个吗?”
“好大的酸气。”他皱皱眉,刮了刮我的鼻子:“谁告诉你那梨花笄是云衣选的?”
“竟是你选的?”我左右摩挲着:“你下凡历劫,也并不记得我们过往,怎就知道梨花这回事?”
他在我手中拿过那梨花笄,又插在我头上,看着我笑道:“你再好生想想,何处见过梨花?”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在顾相府,想起那日他是去那参加顾相女儿的及笄宴的,也没好气:“你莫不是因为那时去顾相府赴宴,见人家女儿及笄礼时梨花正好,便顺道给我画了一个吧?”
他无奈一笑,捏了捏我的脸:“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在人间当了回公主,脾气越发大了。”
“我现在就这样。”我嗔了他一眼:“你爱要不要。”
他赶忙搂住我,笑着安慰道:“要,你是我用命换来的,怎能不要?”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闷闷道。
“因为那一晚的你,让当时的谢尽咏,心动了。”他抚着我的背,让我心中一暖。
“为什么?那一晚没什么特别的啊?”我仰头问他。
“还记得那一日,那些同僚叫我吟诗,拒绝之后又叫我诵父亲的诗。那日本是父亲的忌日,我因碍着顾明官职才勉强去赴宴,心中正是不顺。气冲头上本想发难,却没料到你为我解了围。”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脸:“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你并非只是个飞扬跋扈的公主,似乎,还挺体贴的。”
我心中一喜,笑道:“我连死了之后都还在怀疑你是否喜欢我,没想到竟然那么早。”
“所以,现在开心了吗?”他低声笑着。
“没!”我看他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你喜欢我那样早,可不是还在我生病时将那娇滴滴的云衣接了来?后来我病了,你也不去看我。”
“这真是秋后算账。”他无奈扶额:“当时不是你逼着我在婚约与你之中选一个,我才将云衣接来,想要逼迫自己断了与你的念头。后来你生病,我那时正帮着你那五哥谋事,又碍着云衣在,这才没去找你。”
“云衣云衣,又是云衣。”我这酸劲上了来:“你说,你与云衣孤男寡女在一府一年多,究竟有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连忙摇头怕我生气:“谢家家教极严,她又敏感,常做伤春悲秋之状,对男女之防更是小心,哪会有什么?”
“哦……”我挑眉道:“谢家家教严,她稳重自持,不像我,是个面首众多,好男风的公主。”
“既说到这,你还有理了?”他掐住我的腰,不轻不重,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会让我发笑:“你那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
“你……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你是知道的……”我向后默默躲着。
“就是因为知道,才想问你这荒谬的名声是哪里来的。”他也不动声色随着我向前挪了挪。
“就是皇上赏了我几个英俊少年,我忘记了将他们关在府中饿了几天,又送了出去。被人看见,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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