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抄》第137章


拉着云娘便要出去看,丁火灶看见,赶紧上来阻拦:“姑娘快些回屋子去,我替你瞧瞧,黑灯瞎火的,姑娘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青叶跺脚:“我要自己出去找!”
丁火灶不依,挡在她前面不许她出去。因他做事妥当,有眼色,啰嗦的功力也是青出于蓝,一张嘴比他师父夏西南还要碎上几分,因此夏西南便放心地跟着怀玉去了漠北,将照应这青柳胡同的差事交给他了。他头一回当此重任,自然尽心尽力,从早啰嗦到晚,饶是青叶喜欢有人管着,也有几分嫌弃他,他却毫不在意。
云娘听见,也赶紧出来阻拦:“姑娘还是回屋子去罢。我去看看,金银花找不着了,我正好顺路去百草堂称一些回来,你回去做你自己的事。”见她身上衣衫单薄,便又道,“春捂秋冻,眼下早晚还有几分寒凉,快回去加件衣裳去!”
青叶只得作罢,催促云娘道:“快去快去,去晚了,只怕青官又要跑了。”
云娘回屋打了灯笼出来,看天上飘着几朵厚重的流云,便又折回去取了一把伞,带上荷包。开了院门出去时,守在门口的东风东升几个便问:“你去哪里?”
云娘答:“我去胡同口看看青官可在,再去百草堂买些金银花回来。”
东升等也听到猫叫声,便点头叫她出去了。到得胡同口,守在那里的人又问了一回,云娘照实答了。便有人道:“那猫是只野猫,适才到这里转了几圈,转眼又跑了,不是你要找的青官。”
云娘心下有些失望,便道:“罢了,我自去百草堂罢。”百草堂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身后还是跟上来两个人。到得药铺,人家正要打烊,云娘忙挤进门去,叫伙计称些金银花。
伙计一问症候,便笑道:“光金银花怎么够?连翘、穿心莲、大青叶等也都是清热解毒消肿的,都给你称些回去,煮了水泡澡好得快,再给你称二两杭州新来的胎菊,泡茶喝最是去火的。家里可有枸杞?若是没有,也给你称一些!”不待云娘答话,手脚麻利地就将各色药材包了一小堆,一一称好,再报价钱。
云娘晓得这百草堂一向的做派,只得苦笑:“罢了罢了。幸而银钱带的够,否则只怕要赊账了。”摸出荷包,付了银钱,拎了这一堆纸包出了百草堂的大门。身后的两个人不远不近地也跟了回来。再回到胡同口时,却见天山茶馆的门口多出来一辆轻便缁车,车门旁立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宫装妇人。云娘觉得奇怪,便多瞅了一眼,这一瞅,心里不由得悄悄一惊,这宫装妇人不是旁人,竟是贵妃身旁的妹史。妹史即来了,马车内的人想必是贵妃了。
云娘正待要上前去问妹史为何在此,守在胡同口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连忙挥手制止,不容置疑道:“你自回去,不得多管闲事。”
云娘自然晓得不能多管闲事,可若是看到贵妃却连一声安也不上去请却与礼不合,遂道:“是贵妃娘娘……”
那头领冷笑:“你以为我等不晓得是贵妃娘娘?”指着妹史道,“喏,那位嬷嬷已来报过名号了,被我等又请回去了。”
云娘骇了一大跳,惊道:“贵妃又不是旁人,是咱们殿下的生母,你们这般做,却是不大好罢?”
头领依旧不为所动:“殿下走时交代过:叫我等不得轻信旁人,不许姑娘出来,也不能无故放人入内,莫说是贵妃,便是陛下来了,也要挡在外头的。”
云娘心下暗暗纳闷,不晓得贵妃为何这个时辰驾临青柳胡同,想来必是有要事无疑。心里略一迟疑,想想还是算了,怀玉不在,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待日后再去与贵妃说明缘由,磕个头,告个罪,想来贵妃也必能谅解的。心内计较已定,远远地对妹史欠了欠身,拔腿便要往胡同里去,便听得妹史在身后压着嗓子小声喊:“小云儿,你过来,咱们娘娘有事情同你说——”
适才说话的那头领喝道:“不得多事!”
云娘便是在怀玉面前也有几分脸面的,此番当着妹史的面被人这般喝斥,心下便有些不舒服,但因为是非常时候,也是无法,只得回身与妹史苦笑道:“妹史姐姐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人说么?娘娘既然玉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宫罢。我还有事,得回去了——今日无礼之处,待日后我自会去向娘娘请罪。”
妹史急的要哭,不住地向云娘招手,云娘心中诧异不已,不解她是何意。正自顾盼之时,忽见车窗的帘幕被掀起一角,贵妃从车窗里露出了一张脸。贵妃的面容虽看不甚清,然而一张口,跟了她十来年的云娘便听出不对来:“小云儿,你过来,我有要紧事要同你说。”声音沙哑不堪,有气无力。
云娘身不由己地回身过去,胡同口的那些人要拦她,她道:“我过去同娘娘说一句话便回来。”
妹史急切间也喝道:“你们既知道是娘娘来了,竟敢这般犯上作乱,竟是要造反么!你们可还晓得这世上有王法二字!待殿下回京后,咱们娘娘只消向殿下提上一提,看你几个哪里哭去!”又喊云娘,“小云儿,你快过来瞧一瞧!”
云娘为难,与那守卫的头领道:“求你通融则个,我去与娘娘说一句话便回来。”
那头领倒不怕被栽上犯上作乱,冒犯贵妃的罪名,因晓得云娘为人甚是稳重,且贵妃又是三殿下的生母,说几句话而已,应当不会有事,蹙着眉头思索片刻,便也挥手叫她过去了。
☆、第125章 侯小叶子(六十二)
妹史见云娘终于过来,心里一喜,上前一把捉住她两只手,拖到缁车前,贵妃亲自撩起帘幕,示意云娘上车说话。云娘尚未及敛身行礼,已被妹史从后头推进了车里头。
云娘不敢与贵妃同坐,只半斜着身子,坐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垂首小心问:“娘娘唤奴婢来有何要事?”及至离得近了,就着车内一盏宫灯的微弱光芒,才瞧见贵妃的眼与脸都哭得浮肿不堪,一时间,心头砰砰直跳,慌得不行。
贵妃捂住脸便又哭出了声:“云娘救我!救我玉哥儿!我玉哥儿要遭难了!”
云娘吃惊:“殿下好好的,为何就要遭难了?奴婢虽然不大懂,却也知道殿下走的时候都已安排妥当,眼下更是打了胜仗,再过几日便能回京的,娘娘为何还要如此慌张?”
贵妃哭得太过厉害,话都说不利索,妹史生恐耽误的久了,胡同口的那些守卫起疑,届时过来将云娘喊回去,只怕连这最后一个机会都要错失了。不得已,也顾不得规矩了,将帘幕一撩,头伸进来,小声将贵妃从皇帝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与云娘说了,又伸手往胡同深处的方向比了比,道:“你若狠得下心,这事便交由你来做,只是我晓得你这个人,你非但狠不下来心,只怕还要坏事!因此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将咱们娘娘带到里面去!那一位是保不住了,我也不说殿下与那一位你选一个的无用傻话了,二人哪个要紧,你只要不糊涂,心里定然清楚的。”
云娘连连摆手,手中的一堆纸包便都落到脚面上,口中慌张道:“你们怕是听错话了罢?凭殿下的手段与本事,他如何会使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我带你与娘娘进去了,你待要如何?又要赐死她么?那是不能!殿下走时叫我好好照顾她,便是殿下不交代,我也待她如同自家的孩子一般,我能眼看着叫自家的孩子去死么?你还不如一绳子把我勒死在这里!”
妹史冷笑:“我虽不如你,识得文断得字,却也知道唇亡齿寒这句话,你颇读过几本书,为何就不懂这个道理?殿下一旦出事,娘娘,咱们,你护着的那一位将来又该如何?还不是任人宰割?到时谁又能躲的过去?”
云娘只管摇头,喃喃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那许多,我只知道,殿下将她交给我,我便要好好的看顾她,再好好的将她交到殿下手里,总之姑娘在,我便在。好姐姐,你且让我多活这几日,待到殿下回京了,我自会带一根绳子去吊死在你面前,向你请罪,便是被你挫骨扬灰我也毫无怨言的。”
“你不为咱们殿下着想,咱们殿下还有回京之日么!”妹史看到守卫们头又凑到一起嘀咕,心中焦躁不堪,发急道:“小云儿,若不是娘娘当年救下你一条命,你如今身在何处?你当年跪在咱们娘娘面前是怎么说的?你忘了,我却没忘!说什么‘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以报答娘娘’,亏得你出身大户人家,自诩读书知礼,你一个读书知礼的人便是这样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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