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烨回忆录》第16章


题目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讨论过渡阶段和无产阶级专政问题。 我先在大学当老师,然后
离开大学去党中央,再回到大学当校长,7年过去了,感觉到和以前同僚之间在政治水平和
理论水平上出现了差距,因为我在政治局书记处,资料丰富,学习的时间也充裕。知道我成
为校长后,以前的同僚们对我很期待,希望向我学习,邀请我写一篇20周年的论文。 文章
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苏联共产党建立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之后,就宣称从资本主义过度到了
社会主义,接下来无产阶级专政弱化,国家也逐渐失去活力。中国共产党则不然,阶级斗争
要持续到共产主义建立。我写道,仅仅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建立并不代表过渡期的结束,与
之相对应的是在社会主义生产力下,体现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针对朝鲜的情况,只有统一
半岛,过渡期才算结束,直到那时,阶级斗争将会继续,无产阶级专政政权将一直持续到那
个时候。我还强调了社会发展中知识分子的作用,主张不应该从知识分子的出身而是从他为
社会主义做出的贡献来评判他们的进步性。 
论文发表后,金大评价说很有独创性。但是,金日成的弟弟金英柱和金日成的表妹夫提
出了问题。当时金英柱是组织部长,事实上北朝鲜的二号人物。金日成表妹夫是中央党校校
长。 当时金日成综合大学和中央党校从规模到学者数量都差距很大,中央党校凭借着直属党
中央与金大竞争。金英柱毕业于莫斯科综合大学法学院,金日成的表妹夫是金日成综合大学
历史学专业朝鲜史研究生毕业。两人认为我的论文是要弱化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转正的反党
修正主义论文,并向金日成报告。金英柱对我并没有恶意,可能是我平常写的文章与他的观
点不一致,产生不悦情绪。当时金日成已经肃清南部劳动党、延安派、苏联派,正在肃清一
起打游击的那批人。金英柱手下的很多人都包括在内。 我的感觉是,金正日已经发挥了政治
影响力,金正日想把包括金英柱在内金日成身边的人都除掉。 拍马匹的基本方法之一,是人
为的为要拍马屁的那个人制造对手,然后攻击那个对手。金正日就是采用这个方法。他为了
向父亲证明自己是最忠诚的,就说金日成周边的人不忠诚,或是思想上,或是能力上,以各
种口实一一除掉。当时,我属于金日成身边的人。 金正日与我的关系不差,但是事情的发展
真的出乎意料。在论文事件中,金正日表现的在我和金英柱之间摇摆,同时高度评价父亲是
理论权威。金日成则不然,有机会就会点名批判我。结果,我和秘书处持有相同观念的人都
被流放。我也做好了准备到地方去,开始打包行李。金日成的这一行动,是北朝鲜走向极左
的重要转折点之一。表面上是理论之争,实际上则是从根本上消除中国文化大革命的影响。 金
日成声称反对苏联右倾修正主义和中国的左倾冒险主义,实际上是反对具有民主主义思想的
知识分子,模仿中国文化大革命,强化个人独裁。 接下来,一方面金日成被更加偶像化,另
一方面,对知识分子的打击更加严厉。要求全体朝鲜人佩戴金日成徽章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批评我的人说我是知识分子的代表。 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在江原道当建设工厂负责人的老
丈人想逃亡中国被抓。我不知道老丈人怎么会想逃亡中国,但是,可以确认的是,金日成很
不满。 我和妻子与丈母娘生活在一起(丈母娘和丈人离婚了),跟丈人根本没有来往。但是,
在很重视家庭关系的北朝鲜社会,这一事件发生后,我立刻陷入很难堪的境地。妻子被大学
撤职了,我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没办法。突然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当时直接管理大学的副首
相金日与我的关系不错,我去找他商议。他想了一会说,“理论上出了问题,当然还要从理论
上解决不是吗”?他没有说帮助我的话,我也没有期待。但是他的话的确对我帮助很大。 
下面简单说说金日成的家庭情况。金日成是三兄弟的老大,老二叫金哲柱(。。。),解放
前就死了,弟弟叫金英柱。金日成还有几个堂兄弟(叔叔的儿子)。其中最出名的是金常柱
(。。。),长期担任分管农业的副总理,后来由于健康问题,休息在家。金日成舅舅的儿子们
中有一位叫江贤秀(。。。)的,长期担任平壤市党委书记。姨母的孩子里有一位叫李龙武(。。。)
的,一开始在军队,现在是交通委员会委员长。最近他已经成为金正日的心腹之一。在金日
成的亲戚中,势力最大的是堂兄弟们。金日成姑母的两个女儿都在苏联留学,两个女婿分别
叫楊亨燮 (。。。)和許聃(。。),他们与金日成的堂兄弟是竞争关系。姑母方面处于压倒性优
势。 金日成的后妻金圣爱(。。。)和金日成的表姐金申淑(。。。)'楊亨燮(。。。)妻子',金
诚淑(。。。)【許聃(。。)妻子】来自同一个村子,但是关系很坏。金正日排斥金圣爱(。。。),
支持两个表姑(金申淑(。。。),金诚淑(。。。))。金常柱(。。。)在和金申淑(。。。),金诚淑
(。。。)两姐妹的斗争中失败,他手下许多人后来自杀了。金达贤(。。。)是金日成舅舅的孙
女婿。1967年8月,平壤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应该说是平壤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洪水
灾害。我之前觉得大堤(距离金日成综合大学很近)可能决口,就领着学生们加入堵漏大堤
的工程中,但是中央指挥部认为太危险,命令我们撤回。回到办公室后不久,只听“咣”的
一声,大堤决口了。再晚一步我们恐怕就都被水淹死了。 大堤决口之后,整个平壤一片汪洋。
我担心在农场劳动的学生,请求军队支援。但是整个农场已经全被水淹了,水面上只能看到
屋顶。我很心痛,但是不得不撤退。令人高兴的是,后来学生们爬在他们养的猪身上生还了。 
按照金日副首相的指点,理论问题就用理论解决。我又写了文章解释相关问题,与其说是想
改变我的命运,不如说我想申辩。我苦苦思索到底我错在何处,茶饭不思,妻子都开始担心
我的健康。 我还改变了对教师和学生们的态度,我更经常的在宿舍过夜,与学生们一起吃饭、
运动,晚上一起生火取暖。巡视宿舍,看到有的宿舍没有打扫,我会拿起扫帚帮他们清扫。
我还帮同学们擦皮鞋。回到校长室,通常已经黎明十分,我再接着写关于阶级斗争和无产阶
级斗争的文章。 包括党中央科学教育部长和组织部大学指导科科长在内的调查组进驻大学,
集中检查之后,召开了党员扩大会议,对我这个大学校长进行集中批判。我首先进行自我批
判,然后教职员对我进行批判。 许多学生党员也参加了会议,会议上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
事情。一位哲学系5年级的学生,也是大学学生委员长,作了声援我的发言, “我们校长不
是那种人”。 
在当时的气氛下,声援我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一位研究生猛烈的批判我,接下来又有女
研究生批判那位研究生,“同志,当年你听校长的讲义,感动的留下眼泪,现在却反过来批判
校长,你还有良心吗?” 我与其说高兴,不如说立场很难堪。虽然我知道那些勇敢的学生们
家庭成分没有任何问题,在大学里也没有问题。我还担心他们会受到迫害。 为了报答他们对
我的信任,我决心一定要解决理论问题。可是,思来想去,依然迷雾重重,看不到出口。时
间继续一点一点的过去,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正在校长室思索,进入梦乡,又突然从睡
梦中惊醒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一会的功夫,迷雾消散,我发现了一丝曙光。马克思主
义也同意这样的观点:人类一开始并没有阶级,将来阶级也会消亡。所以,阶级只是人类社
会发展进程中短暂出现的一个现象。既然如此,怎么能以阶级为中心来看待历史呢?应该以
人民为中心来思考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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