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札记》第176章


靼琢恕?br /> 这世间表示淡泊、高山流水的曲子不在少数,在我看来,苏晋更应该喜欢雅筑竹颂注这类的曲子才对,怎么会弹这种表达女子相思之意的曲子?他又不是女子,更不是什么深闺怨妇,观他捻弦的手法,应当是精于琴道的,没道理不知道这曲子代表什么啊。
唔……难不成他还真的像沉新说的那样,被什么人伤过心伤过情,所以才会见不得别人好、要坏人姻缘,才会一个人在东苑弹这首南生调?
一向心狠手辣冷血凉薄的苏晋居然也被人伤过情?一想到他苦苦哀求一陌生女子而不得的场面,我就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不不不,这场面太惊悚了,一定是我想错了,想错了。
我抚了抚胳膊,将脑海里那骇人的画面去掉,正想赶紧离开,那婉转的琴音却在我转过身时戛然而止,紧随而至的是苏晋一贯淡漠清冷、似笑非笑的声音。
“公主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吧。”
我转身的动作一僵。
琴音轻响,似是被人挑起了一根弦。
“公主,请。”
我咬唇犹豫了片刻,想着沉新现下在做什么,最终决定前去东苑会会苏晋。
反正我都在他的宅子里住了那么多天了,也不怕这一时,还是那句话:他若是真想杀我,早在一开始就动手了,现在他不动我,一定有不能动我的理由。
既然这样,那我还怕什么?过去就过去。
心思既定,我理了下衣襟,将怀中药瓶尽数放入沉新给我的乾坤袋中,又将乾坤袋收入怀中之后,就抬脚迈进了东苑。
苏晋找的这座宅子在凡间算是大的,不仅有前后二院,后院还有东西二苑之分,由长廊下道的一座拱形石墙分隔开,石墙上并无门扉,四周缀满了蜿蜒缠绕的葡萄绿藤,已近初夏,那葡萄藤上已然结了几串小小的绿果子,垂落下来缀在半空,看着倒是很精致小巧。
过了石墙,没有走几步路,我就见到了苏晋的身影。
他换下了那一身染血的靛青蓝袍,穿了一袭对襟的杏色长衫,用同色的发带松松束了发尾,微笑自若地坐在琴边,双手还轻轻按在琴弦之上,好一派道貌岸然的儒雅模样。
见我走来,他笑着起身相迎:“公主这几日在府中过得可还习惯?”
“托你的福,过得很好。”我立刻止了步子,警惕地站在离他一丈之远的地方,“这宅子倒是别致,处处都有风情,都很风雅,寻常人家是决计养不出如此雅致的别院的,莫非这里真是你的宅院?不是其他人的?”
“公主说笑了,”苏晋低眉一笑,“我虽然对公主不客气了些,但强夺别人宅院此等谋财之事,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此间当然是我的住所,公主……有何疑惑?”
“你的住所?”莫非他还当真在这城里住过一段时间?那他一定早就知道引魂灯的下落了,为什么偏偏要等到现在才动手?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我想起之前和沉新翻箱倒柜时翻出来的那几大箱子衣物来,那些衣物样式古旧,不仅有男子衣袍,更有不少精美的女子长裙,难道他真如沉新所说的那样,曾有过一段情缘?而且这情缘还发生在此地?
他们是一同迁居到这里的,还是苏晋喜欢的人便是这座城里的人?
我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分毫不显,故意带着几分嘲讽地道:“我还以为你谋财害命习惯了,这宅子也是你害了此间主人才得来的,看来竟是我想错了?”
“谋财害命?”苏晋微笑,神情自若,“还请公主恕我愚钝,我实在不知公主所言何意。我何曾谋过什么财,害过什么命?天理昭彰,我若是曾谋财害命过,便是违犯了天道,又怎么会好端端地活到现在还没遭天谴?”
他缓缓笑着,眼神清冷:“难不成公主是想说老天瞎了眼,所以才忘记惩罚了我这么个人?”
“我指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说我方才还有几分刻意,那现在就是完全发自内心地冷笑了,毕竟这等冷血凉薄之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无意与公主辩驳,我请公主过来,为的也不是与公主发生口舌之争。”苏晋像是没听出来我话中的意思一般,面上的笑意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公主方才自西苑出来,脚步原本很快,临到了此处却是放缓了脚步,可是为此琴音而驻足的?我已说过,这一把芙蓉谣与公主相配,我全当做赔礼赠给公主,公主若想,拿去便是。”
“别,”我立刻道,“你的东西我可不敢拿,免得一不小心就出了人命。再说,我要是拿走了你的琴,你可拿什么弹曲?”
“弹琴不过是稍作慰藉罢了,公主身为神女,想必比我要更明白对于沧海桑田所产生的厌倦之感。公主常年身处神界,于红尘不甚熟悉,因此还好;我却是常年游走九洲,看多了这些沧海桑田、高楼黄沙,难免会产生一些厌倦之感。”
他道:“天地独大,人生百年,当四周所有人都离你匆匆而去,只有你还停留在原地时,孤寂便会如浪潮一般席卷全身……此时,便唯有琴声可以稍作排解了。”
我只觉得好笑:“你也会感到孤寂?”
“为何不会呢?”
“我以为,你的乐趣只在于害人,只要这世间还有人让你去迫害,你就不会感到无聊,更别说孤寂了。怎么,难道我想错了?还是说你害了这么多人,终于觉得厌倦了?”
“人命如蝼蚁,稍不注意间,就会流失几条性命。”苏晋一笑,“他们寿命不过一个甲子,时间一到,自会有鬼差前来收取性命,我又为何要害他们?”
见他死咬着不肯松口害过人,我也懒得和他争辩,反正在他眼中看来,人命都是不值钱的,我再怎么说,他也只会付之一笑而已。
想到此,我便道:“看来我和你是无话可说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正欲转身离开,他却道:“公主且慢。”
我看向他。
“公主当真不想要这一把芙蓉谣?此琴虽不是什么上古神器,也不是什么法器,但在古琴之中,却属魁首之流。自古瑶琴配佳人,公主当真不要?”
我心中一紧。
他怎么老是想把那琴塞到我手中?难道里面有什么问题?那这把琴就更不能要了。
“还是免了吧,我不通音律,要是这琴落在我手里,别说弹琴了,就连烧火也不一定轮得到它,只能放角落里生霉。这把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贵重稀有,送给我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倒是可惜了,”苏晋叹道,“公主真的不擅音律?”
我警惕道:“一窍不通。”
“如此……”
他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面上看着还真有几分失落,但等我定睛看过去时,那一丝失落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惯有的三分浅笑,带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可惜。
他没有继续纠缠着要把琴送给我,而是重新坐回了琴座上,伸手轻拨琴弦。
清越的琴音颤动着响起。
是……南生调的起调?
我立在原地,看着苏晋缓缓在藤萝下轻抚着古琴,杏色的对襟长袍上绣着简洁大方的暗纹,手指轻按琴弦来回波动,忽然就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第154章 白荏香
眼前藤萝垂落一片的景象逐渐模糊,只有苏晋和他身前的那把瑶琴依旧清晰如斯,焚香轻起,烟雾缭绕,我只觉得灵台一片沉重,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一般,逐渐沉沦、无法挣脱,胸口也是一阵发闷,耳边原本淡雅的琴音硬生生变了一个调子,高昂尖锐得刺得我耳膜生疼、头皮发麻。
我耳边一片嗡嗡之响,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我耳边飞来飞去一样,我被这声音吵得头昏脑涨,可偏偏眼前那人的身影却是不见丝毫模糊,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就连那衣袖上绣着的纹路也是花纹清晰、针脚可见,密密麻麻的针线一根根交织缠绕在一起,就像是围成了一张大网,把我整个人都网了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定了定神,想要看清周围的景象,但无论我怎么定睛凝神,都只能看清苏晋和那张琴的身影,就连摆放着那张琴的琴桌都被袅袅升起的焚香烟雾给掩盖住了,变成了一团朦朦胧胧的影子。
不对劲,这不对劲。
我立在原地,只觉得一双脚有千斤重,无法迈开半步,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偏偏我现在是魂魄之身,平日里虽然感觉与往常无异,但到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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