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狗越世》第44章


扯远了扯远了,还是来说县衙。县衙前面其实没有贴上“这是县衙”的大字,就是贴了我也不认识。我判断这是县衙的理由前面已经说了,看看门前一左一右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就知道了。从大门洞一路走来,只有眼前这栋房子最高大,狮子最威猛,如果不是县衙,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一大群人在县衙前停住,闹哄哄的声音早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胸前也有一个字(似乎与士兵不同)的官差跑出来,边跑边叫:“你们是什么人,何事在衙门前喧闹?”他身侧斜挂的长刀一晃一晃的。
领路的士兵走上去跟他说话。听了士兵的话,这人脸上也是一喜,忙又说:“你们都在门外等候,待我禀明了老爷,再唤你们进来!”说完,小跑着进去了。不多久,四五个同样打扮的官差鱼贯而出,守在黑漆漆的大门口,一人叫老甲长、胡老爹等人进去。我本来也想跟着的,一个官差粗腿一伸,把我生生挡住:“狗儿怎么可以进衙门?去去去!”
我无法,只能眼巴巴看着胡老爹他们抬着死虎走进油黑的大门。好在我的意识可以跟进去,我赶紧屏气凝神。于是,我跟其他人一样,伸着脖子“看”里面。
胡老爹他们穿过一个院子,进入到里面的正堂。
正堂里两边各站着一排官差,正中一张大桌案,背后坐着一个身穿藏青官服的官儿。他头戴一顶圆形的小斗笠帽,上面镶嵌了一块素金的顶子,帽后好像还拖着一根蓝色的鸟毛,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花翎”,是孔雀的翎毛。官衣的胸前绣着一只鸟的形状,天青的底色,彩色的丝线,四周还装饰了花纹,看上去很显眼。这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县老爷”了。他的年纪比较大,颌下留须,有些干瘦,跟电视里所说的“肥头大耳”似乎不太对得上。
把死虎在堂下放好,由老甲长带头,胡老爹及一干猎户齐齐朝县老爷跪下,口里叫着:“小民叩见大老爷!”那县老爷只是一挥手,叫大家起来。
县老爷说话了,那语气很是别扭,我听着极不舒服。他说:“听衙役说,尔等猎杀了那头食人之虎,可确有其事?”说完,用手捻着胡须,眼睛注视着众人。
“回大老爷,确有其事!”老甲长毕恭毕敬地躬身回答,“死虎现在就在堂下,请大老爷验明。”
“王班头,你去验明一下!”县老爷挥手叫出一人。那人作揖答了声“是”,就走下堂看老虎。翻看了一阵,叫王班头的人回去禀告:“回老爷,经属下验证,堂下的死虎确为公牛岭吃人的那头猛虎。证据有三,其一,虎的体型大小与去年猎户们描述的一致。据属下所知,我们县境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如此之大的老虎了。其二,虎的花纹亦是一致。其三是最关键之处,去年该虎曾被猎户射穿了左耳。刚才属下验证过了,死虎左耳确有旧伤。故此,属下以为堂下之虎当为屡次吃人的那头虎。”
王班头的话音一落,包括两旁站着的差役在内,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都对害人的老虎终于伏法感到高兴。我却对这个王班头评判事情的有理有据感到佩服,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啪!”县老爷抬手拍了一下桌案上的一块木头,示意大家安静。他看了看堂下众人,脸上好像有了一丝笑意:“好!今日实是好!元凶伏法,大快人心哪!胡甲长,你为本县说说,你们是如何猎杀此等猛虎的。”
老甲长还是很恭敬,原原本本地把胡老爹一行人如何猎杀老虎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紧张处,众人都捏了一把汗。老甲长的讲述里,倒是没有特别突出我的作用。我“听”了,既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心里五味杂陈,无法一一言说。
听完了,县老爷捋捋胡须,连连点头:“唔,胡家寨众猎户为民所急,为本县解忧,勇猎害人之虎,其行着实可嘉,本县要好好的赏赐于尔等。”他转头问旁边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陈师爷,此虎之赏格为几何?”
那人躬身说:“回太爷,赏银为二十两。”看到县老爷要说话,他又忙说,“不过,因为张贴文告,发动猎户,购买工具之故,银子已经花出了十两。故此,赏银只剩下十两了。”
县老爷听了,好像很为难的样子,他捻着胡须对堂下的人说:“胡甲长,众猎户,尔等以为如何……”
老甲长刚要说话,他旁边的胡老爹抢先说:“小人代表猎户们叩谢大老爷的赏赐!小人们今后一定尽我所能,多多猎杀害人的猛兽,为大老爷分忧!”
我心里一动,奇怪胡老爹为什么这样说话,这不是平白无故地把十两银子扔掉了吗?
再看堂上,那个县老爷似乎很满意胡老爹的话,一挥手说:“善,甚善!本县甚是欣慰,治下有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实是难得。来呀,把十两赏银呈上来!”一个差役走上来,手里托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是两锭白花花的银子。他把银子交到老甲长的手里。
老甲长捧着银子,带头跪下:“小民叩谢大老爷的赏赐!”胡老爹等人也跟着叩谢。
县老爷再次挥了挥手,对堂下众人说:“目下害人之虎已然伏法,本县要广发文告,以示庆祝。胡甲长,你带猎户们回去吧,替本县好生款待他们。退堂!”说完,他没作停留,转身带着那个陈师爷走进里面去了。下面的差役也跟着他应了一声,看他走了,也各自散开。
老甲长带着众人拜谢之后,才收拾好一应工具走出来。刚走出黑漆大门,一个青年猎户忍不住了,有些愤愤然地说:“文告上明明写的是赏银二十两,三句两句就变成十两了,这大老爷也真是……”还没等他说完,背后的老甲长伸手一拉,止住了他。
我又奇怪了,他正好说出了我心里的疑问,老甲长这是怎么了?
跟着老甲长,我们一大群默默地向一条街道走去,连那几个好动的年轻人都闭口不言了。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前呼后拥了。
走到一个挂着一串红灯笼的地方,大伙这才开口,原来是要在这里住店,今天是不可能回寨里去了。我抬头看天,太阳已经西斜,有气无力地挂在山顶了。
跟着走进店里,我四处看了看。里面摆放着四五张黑漆方桌,桌上是茶壶、水盅、筷子之类的东西。每张桌配有四条黑漆长凳,横竖不齐地放着,显示出此处档次的低下。这样的小饭馆我在以前见得多了,都是些平常饭菜,接待的也只是些平头百姓。大清朝的小饭馆还附带住宿,我听到胡老爹吩咐一个猎户去开了三个大通间,价钱好像很便宜。
胡老爹扶着老甲长在一张桌旁坐下,自己也坐下。我顺势蹲在他的身旁。猎户和其他的同来的人都坐下了,坐了满满的三桌。
这时,一个肩上搭块白布的伙计模样的人小跑过来招呼众人,问吃什么喝什么,很是殷勤。他也看到了我,问明了主人后,不再理我,小跑着去张罗饭菜了。原本我在从寨里来的路上听到猎户们说要到县城好好喝几杯的,胡老爹也答应了,现在却没人说要酒,弄得那个伙计奇怪地看了众人好几眼,才悻悻地走开。也许他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客人吧,三桌人少有人说话,也不要酒,光点了一些普通的饭菜。
我从前也见多了杯来盏往、吆五喝六的酒饭场面,今天难得看到这么多人在一块吃饭,竟然没一人要喝酒的,着实奇怪。人可真是奇怪的动物,来的路上兴高采烈的,现在得了赏赐反而不说话了。难道是因为银子少了的缘故?对于金钱,我脑子里从未有过概念,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懂了。
匆匆扒完饭菜,猎户们有的直接回房,有的跟着几个采办东西的中年人出去,还有的坐在店堂里聊着天。胡老爹讨了一碗剩饭给我,看我吃好了,就带我陪着老甲长走进里面,推门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颇为宽敞,一溜儿排着五六个床铺,都靠得很近。另外散放着几张木凳子,别的什么家具就没了,非常简陋。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有一股怪怪的气味,飘溢在各处。连胡老爹也闻到了,他招呼几个跟进来的猎户开门开窗通风散味。
都把各自的东西摆放好了,老甲长与胡老爹等人坐在床铺上聊开了。我也趴下来,陪在一旁。
老甲长黑瘦的脸上现出一些愧色,他对大家说:“都怪我无能,好好的二十两银子的赏赐只能拿到一半,我作为甲长,羞对各位啊!”
“怎么能怪您呢,都怪那个大老爷说话不算数。”
“是啊,与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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